军港通行证
1953年1月6日清晨的高雄港,薄雾像未干的墨迹晕染在海平面上。林默涵站在海关仓库的卸货平台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军绿色通行证边角——这张盖着“联勤总部兵工署“红章的纸片,是三天前通过“海燕“加密电报从香港传来的指令核心。潮湿的海风裹着鱼腥味掠过他的藏青色中山装,衣料里缝着的微型相机硌得肋骨生疼,那是昨晚在观音山寺庙的香炉下,从死信箱取来的西德产Minox A型相机,金属外壳还带着香火的余温。
“林课长早。“仓库管理员老王叼着烟卷走来,军靴后跟在水泥地上磕出清脆声响。他掀开苫布露出木箱,“美军顾问团的御寒物资,说是要优先送左营军港。“
林默涵的目光扫过木箱上的白色五角星——那是美军太平洋舰队的标记。三天前蒋介石的元旦演说还回荡在广播里:“一年反攻,三年成功“的口号像劣质烧酒,呛得全岛人心惶惶。而此刻高雄港外,第七舰队的“中途岛“号航母正披着晨雾游弋,甲板上的舰载机如同蛰伏的铁鸟。他想起香港发来的情报:美军正与台当局磋商“共同防御条约“,左营军港扩建工程已进入最后阶段。
“通行证核对无误。“哨兵接过证件时,林默涵注意到对方领章上的宪兵标识。魏正宏的动作比预想中更快,这个军统出身的保安司令部情报处长,像嗅觉灵敏的猎犬,总能在最不合时宜的地方出现。通行证在紫外线灯下发出淡蓝色荧光——这是“海燕“特别启用的防伪措施,三天前电报里特别强调的细节。
卡车驶过旗津半岛时,林默涵数着沿途的军事哨卡。共七处,比上个月增加两处。魏正宏的监视网正在收紧,就像他办公室里那盆修剪过度的榕树,每一片新叶都逃不过被剪除的命运。后视镜里,一辆黑色福特轿车不紧不慢地跟着,挡风玻璃后模糊的人影让他想起张曼丽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——魏正宏的女秘书,也是三天前突然出现在海关仓库的“新人“。
俱乐部的琴声
美军俱乐部的空调开得太足,林默涵将呢子大衣搭在臂弯。水晶吊灯的光芒透过玻璃杯折射出彩虹,落在苏雯象牙白的手指上。这个穿着火红旗袍的翻译官正坐在钢琴前弹奏《玫瑰人生》,法语歌词像融化的蜂蜜流淌在喧嚣的大厅里。她的琴谱夹里夹着《新约圣经》,翻到《哥林多前书》第十三章——那是约定的识别信号。
“林先生喜欢法国音乐?“苏雯转身时,睫毛上的亮片在灯光下闪烁。她将一杯威士忌推过来,冰块碰撞的声响掩盖了唇语:“第三页。“
林默涵翻开菜单的手顿了顿。菜单第三页印着牛排价格,而苏雯指甲上的蔻丹是特殊调制的密写药水,只有在紫外线照射下才会显影。三天前在香港发来的指令中,这个上海圣约翰大学的高材生被描述为“潜伏在美军心脏的夜莺“,她的父亲是1949年牺牲的地下党员,母亲带着妹妹隐居在台南乡下。
“听说苏小姐是北平人?“他用纸巾擦拭嘴角,将写着“茶水暗号“的纸条悄悄塞进她掌心。这是昨晚在寺庙死信箱取相机时一并收到的通讯方案:以送茶水为名,用不同茶具传递情报等级——紫砂杯代表常规情报,白瓷杯需紧急处理,青花杯则意味着危险。
苏雯的手指在茶杯边缘划了个圈。这个动作让林默涵想起三年前在上海外滩的咖啡馆,妻子也是这样用指尖在桌面敲出摩斯密码。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样刺眼,她旗袍上的玉扣在枪声中碎裂,像一朵突然凋零的白玉兰。
“家父曾在协和医院工作。“她的声音压得更低,目光掠过他身后——两个穿着便衣的男人正假装看酒柜。魏正宏的人已经渗透到美军俱乐部,这比预想中更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