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那个血色的梦境之后,林怀安仿佛变了一个人。
课堂上的喧嚣、同学间的龃龉,甚至王韭聪那伙人的挑衅,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,变得模糊而遥远。
他的魂,仿佛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,留在了那个硝烟弥漫、血火交加的帽山阵地。
他变得异常沉默,眼神深处沉淀着一种与十七岁年纪极不相称的沉郁和焦灼。
那双原本或许还带着几分迷茫或顽劣的眼睛,如今时常失神地望向北方,仿佛要穿透重重屋瓦,看清那片土地上的真实。
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受伤幼兽,开始近乎偏执地搜集一切与战事相关的信息。
每天放学,他不再是磨蹭或闲逛,而是第一个冲出教室,直奔学校门口的报摊。
他会用省下来的、原本可能用于买烧饼的铜板,买下每一份能买到的报纸——《世界日报》、《北平晨报》、《大公报》……无论大小,无论立场。
然后,他会找一个无人的角落——通常是教学楼后那棵老槐树下,背靠着粗糙的树皮,迫不及待地展开报纸。
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,目光像梳子一样,疯狂地掠过每一个版面,搜寻着“古北口”、“喜峰口”、“第十七军”这些关键词。
每一个铅字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,投入他早已波澜万丈的心湖。
他既渴望从字里行间找到关于叔叔所在部队的任何只言片语,哪怕只是一个番号的动向,又无比恐惧真的看到 “帽山阵地血战,守军全体殉国” 之类的标题,或者在那冰冷无情、密密麻麻的阵亡名单上,赫然出现 “林崇岳” 这三个刺眼的字。
每一次翻阅报纸,都像是一场心灵的酷刑,一次绝望的抽卡。
他祈祷着运气,却又时刻准备迎接那最坏的、足以将他彻底击垮的“SSR(绝望)”。
该来的,终究还是来了。
是一个午后,天色阴沉得像块吸饱了水的脏抹布。
消息并非来自正式的报纸,而是通过一条更残酷、更直接的渠道——几个从战场上撤下来、途经北平的伤兵,在茶馆里歇脚时,带着未散的惊魂和麻木的悲痛,零碎地讲述了出来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,带着血污和硝烟味,迅速传遍了北平城的大街小巷,也终于,不可避免地,钻进了中法中学的围墙。
“……帽子山,没了。
鬼子用炮犁了一遍又一遍,铁打的也熬不住啊……”
“七个人……就七个人!
打到最后一枪一弹,林连长他……抱着炸药包……”
“殉国了……都殉国了……”
零散的词语,如同冰冷的子弹,精准地击中了躲在走廊角落偷听的林怀安。
“嗡——”
的一声,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,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褪去,只剩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