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上得到长生之法,这是否有些迷信”张玉琪嘆道,“但话又说回来,他似乎还真的如愿以偿了-但五德终始说乃是穿凿附会的牵强言论,如今已被证偽。这鮫人虽然奇异,却不懂得自保之法,纵使有千年寿命,也逃不过被捉来炼油的下场。”
话锋一转,她又道:“若是按你方才所言,鮫人之肉有著延寿妙效,祖龙为何不吃了这玩意呢这鮫人的个头这么大,身上的肉只怕有个千余斤,不止祖龙,说不定连其满朝文武、捎带著三宫六院也能分一杯囊。”
“鮫人虽长寿却无法离水化人,长生也自有其代价。《太平广记》中曾载,有一鮫女救下落水书生,互生情。奈何二者相恋却不能相守,书生因为家中老母患病而欲归家,
鮫女因不舍其离去而上岸相送,最终离水而亡。服下鮫人肉者,虽可延年益寿,但从此也就只能生活在水里这正是眾生自有其天命,凡人若臂夺鮫人寿元,必承其因果。
祖龙富有天下,怎会愿意捨去权柄、隱遁於汪洋
所以,他才將这鮫人留在离宫製备油膏,点亮长明灯盏,彰显豪富。”
在陈阳的讲述中,眾人仿佛见到了一个原本生活在大海深处的鮫人,因意外而被出海寻觅仙跡的秦军水师撞见,结果被床弩所发出的巨箭命中,而为避免其伤势癒合后逃走,
水师军卒將这箭矢留在了鮫人身上,將其作为珍禽异兽运回咸阳“下场如此悽惨,看来这鮫人也是个命途多舛之辈。”
陈阳晞嘘道:“生前受罪,死后亦受到如此折磨,若泉下有知,必然是要怨气衝天的,化为邪崇亦未可知————-虽然晚了一些,还是让其就此解脱了罢。”
作为珍贵標本,陈阳自是不会將这鮫人户骸摧毁,反正这玄玉宫內颇多材料,乾脆便让墨家眾人就地取材,为其打上一口棺材安置,总好过继续在那青铜炉里受煎熬。
將鮫人户骸放置一旁,又將其余的长明灯逐个熄灭,原本明亮如白昼的离宫登时陷入昏暗。
如此一来,只需过上一段时间,守卫这玄玉九宫的“风火雷”便会失效,到时便可在这地方任意来去。
殿內眾人在黑暗之中大眼瞪著小眼,正欲起身离去前往中宫,耳旁却忽然传来一阵天籟般的梦幻歌声,仿佛听力突然变得灵敏了许多,不由得停下脚步。
陈阳懂得的东西不少,却並不怎么识得音律,但即便是他这宫商角微羽也认不全的人,一样能听出这歌声曼妙之余,又带著些许哀婉淒绝,如泣如诉,可在不经意间勾起人心中的无尽遐思,情难自禁。
听著这歌声,眾人一时竟生出了飘飘然之感,仿佛不知身在何处。修为弱些的几人,
更是已经手舞足蹈、涕泪横流。
不对.
陈阳忽然警醒过来,咬破舌尖,借著痛苦令自身清醒过来,隨即重瞳法眼爆出金芒耳旁传来的歌声影响顿时减弱许多。
他回想起《述异记》中记载的鮫人於月夜泣泪成珠,泣声如歌,淒婉如潮汐迴响,可不正如眼前这场景
黑暗之中,莫非是那鮫人的亡灵在歌唱——自己几人好心好意,令其尸身免受火焰炙烤,这傢伙不感谢也就罢了,反倒恩將仇报么
若非自己因为吸入过大曼陀罗的粉,而对这世间幻术有著抗性,眼下恐怕也著了道陈阳放眼望去,修为与自己相差仿佛的张玉琪已经两眼发直,站在那里嘿嘿傻笑个不停;而苗月儿的面色则已经因羞涩而变得緋红,也不知到底在发什么梦。
这歌声直接作用於人的神魂,考验的是人的心性。
道行再高,若心性不过关,亦难免被歌声所控。
所有人里,也就全真一脉的赵岳状况稍好些,他此刻正双眼紧闭、眉头紧锁地盘腿坐在地上,以对抗那歌声的干扰。
陈阳见状,先將两个玉塞堵进耳洞,走上前去摇晃赵岳肩膀:“赵兄赵兄!”
源自外力的干扰,同样也是將人从幻境之中解脱的好办法,赵岳受陈阳这么一晃,神色逐渐放鬆,双眼张开一道缝隙,喃喃道:“师兄”
打量了神情严肃的陈阳一会儿后,赵岳又猛地摇头。
“不对,还是幻相!好厉害的幻术,竟能造出二重幻境,叫人分不清现实———“”
陈阳无奈地嘆了口气,道了声得罪,抬手一个耳光重重扇在了赵岳脸上,將对方打得原地转了一圈,脸颊似发麵馒头般肿起。
“清醒了没有能不能分清现实”
有些憎圈的赵岳捂著面颊,迟疑地点了点头,他接过陈阳递来的玉塞,有样学样地堵住双耳。
“眼下,其他人都被这鮫人歌声所控,若要令他们清醒过来,就得想办法令歌者闭上嘴。”陈阳一边说话,手上跟著一通比划,“这歌声是在离宫灯火尽数熄灭后才出现,意味著先前多半是受到长明灯克制、这才隱於暗中。为了停下这护宫阵势,熄灭的长明灯如今是不能点燃了,咱们只能另想办法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