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鞋尖会礼貌地绕开;它的身后留下一道更深的光,像有人用湿布抹过。
他忽然想起深市那条街。
夜里风一收,油烟就厚起来,灯泡在烟里黄。
卖炒米粉的大叔总是系着围裙,腰不直,盐总要多一撮,偶尔会问一句“要不要再撒点葱?”
说完不等回答,已经拿勺子去抓了。
他那张脸,油光底下挂着疲惫,笑意却像随手添的豆芽,哪一份里都肯多给一点。
林天鱼那会儿常常说一句“师傅,辛苦了”
,声音并不大,大叔却听得见,抬手回他一个“哎”
。
那一声“哎”
,像落在夜里的灯,罩不住风,却照见人——短短一声,盐多一点也不打紧,米粉略糊也不打紧,买卖之外还有一句话的去处。
晚饭时,他又去了食堂。
这一次没有点牛肉面,而是挑了炒米粉。
在备注栏里,他特地敲下几个字:“盐多一点”
。
屏幕闪了闪,仿佛迟疑片刻,又顺从地跳转到倒计时界面。
三十秒后,绿灯亮起,隔板滑开,一股带着油气和热度的香味扑了出来。
米粉被盛在深盘里,葱花点缀在顶上,色泽比记忆里更亮一些,蒸汽冒着,带点急促的气息。
他夹了一筷子送入口中,果然比记忆里咸,甚至有些过了。
可那股“过分”
的味道,像是专为他量身定制的,带着一种笨拙的殷勤,不再是那个被无数次验证、永远不会出错的版本。
是独属于他的,一个临时的版本。
吃完,他把托盘轻轻搁进回收口,里面的机械臂“咔嗒”
一声,像打了个并不疲惫的呵欠。
玻璃挡板后的绿灯灭了又亮,像一只没有情绪的眼。
他忽然低声道:“师傅,今天辛苦了。”
玻璃上映出他自己,眉眼被蒸汽揉得有些软。
机器当然没听见,只在角落里吐出一条细细的纸条:“交易完成,祝您用餐愉快。”
纸条卷了个小弧,乖顺地躺在分隔槽里。
林天鱼笑了一下,把纸条夹进兜里,顺着宿舍区往回走。
草地上的吉他换了调子,隐约带着点乡音,唱不出完整的词,只是顺着和弦往下溜,像溪水过石,带着夜气慢慢流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