拗地刺向他冰冷的表象。
她试图收紧无力的手指,哪怕只能在他紧绷的手臂上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白痕,也算是一种沉默的宣战。
然而,力量正决绝地背离她的身体,试图抬起的手臂仅是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,便再次软软垂落。
唯有那双眼睛,依旧倔强地、破碎地、一瞬不瞬地,钉在他脸上。
“呵……”一声极轻极淡、几乎被喘息和血流声淹没的冷笑,从她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,混合着血沫与窒息的气音,破碎得不成调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嘲讽。
仿佛在说:你……做......梦!
钟离清晰地捕捉到了她这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反抗。
他眼底那抹游刃有余的玩味似乎凝滞了千分之一秒,随即沉入更幽深难测的渊底,仿佛平静冰封的湖面下骤然涌起狂暴的暗流。
他指间的力道依旧如铁箍般冷酷地扼杀着她的呼吸,但他俯身靠近的动作却带上了更强烈的压迫性与侵略性。
鼻尖几乎要触上她的。
那冰冷、挟带着淡淡烟草气息的呼吸,更加肆无忌惮地拂过她染血的脸颊。
“骨头还真硬。”他低语,声线里辨不清是赞赏还是更深的恶意,拇指变本加厉地碾过她颈间脆弱狂跳的脉搏,感受着那生命的鼓点从剧烈的挣扎逐渐变得微弱而急促,如同濒死小兽最后无助的哀鸣。“可惜,硬骨头……往往死得最惨烈。”
他仿佛在沉醉地欣赏她生命最细微流逝的过程,享受着她瞳孔里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,却又被那簇不肯屈服的火苗艰难维系着的挣扎。
这种彻底的掌控感,以及亲手摧折一件坚韧事物所带来的扭曲快感,似乎远比直接扼断她的呼吸更令他沉迷。
就在梁爽的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于无边黑暗,连那点不甘的眸光都要涣散殆尽的刹那——
钟离掐在她脖颈上的手,力道忽然极其微妙地松懈了一线。
真的仅有一线。
刚好不足以让她挣脱,甚至不足以让她畅快呼吸,却恰巧吊住了那口即将断绝的生机,将她从即刻湮灭的边缘,残忍地拉回至缓慢而持久的痛苦煎熬之中。
“咳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冰冷的空气骤然重新涌入火烧火燎、伤痕累累的喉管,引发一阵剧烈撕心裂肺的呛咳。
梁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,眼角更多生理性的泪水汹涌决堤,与鲜血混杂交融。
求生的本能让她贪婪攫取着那一点微薄的空气,尽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仿佛已被碾碎的五脏六腑,痛楚钻心。
钟离依旧维持着将她死死钉在墙上的姿态,冷眼旁观着她狼狈不堪地呛咳、喘息,如同审视一条在岸上濒死的鱼。
他另一只铁钳般的手,也依旧牢牢锁着她的手腕,纹丝不动,仿佛已与她骨骼融为一体。
待她最初那阵撕心裂肺的反应稍稍平息,只是无力地倚靠在他手臂与墙壁构成的狭小囚笼里,胸膛微弱而急促地起伏时,他才再次缓缓开口,声音比方才更加低沉喑哑,带着一种砂纸磨过心尖般的粗粝质感,重重敲打在她脆弱的耳膜与濒临崩溃的神经上:
“现在,”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浸透寒冰的锥子,狠狠凿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,“能听懂人话了吗?”
他目光如炬,牢牢锁住她涣散却仍试图凝聚焦距的双眼。
“告诉我,谁派你来的?目的,是什么?”
梁爽并未回答。
呛咳渐弱,她无力地倚在他手臂与冷墙构筑的囚笼间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碎裂般的剧痛,微弱得几不可闻。
染血的唇角却在此刻极细微地牵起——并非笑意,而是一道淬着冰锋的弧度,冰冷,锐利,浸透着彻底的嘲弄与倦怠。
她脸上血泪纵横,狼狈不堪,瞳孔本已涣散,却在深处骤然凝结起一点寒星般的锐光。
那光芒之中毫无惧意,更无乞求,唯余一种居高临下的、近乎悲悯的…蔑视。
她不再浪费分毫气力挣扎,仿佛他的钳制与逼问,早已沦为无意义的尘埃。
肺腑如灼,喉间血气翻涌。
她却只是倚在那里,用那道即将消散却依旧锋利的目光,静默而笔直地刺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。
那目光很轻,却如一柄无形的冰刃。
带着绝对的审判。
仿佛他手中攥住的不过是一具即将破碎的躯壳。
而真正不堪的,早已在他自己的眼底——
昭然若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