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初九,重阳节的晨光穿透汴京的薄雾,将巍峨的城墙染成一层暖金。
街面上早已热闹起来,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穿行在青石板路上,卖重阳糕的铺子飘出清甜的枣香,连空气里都浸着几分秋日特有的爽朗。
“婉清阁”
的朱漆大门一推开,便有客人笑着迎了上来。
这铺子坐落于汴京最繁华的永安大街,青砖墙面上挂着烫金匾额,门两侧摆着两盆开得正盛的黄菊,花瓣舒展,透着勃勃生机,恰应了“九月菊黄”
的景致。
“谢姑娘,可算把你们盼开门了!”
率先踏入店门的是户部侍郎家的夫人,她身着藕荷色褙子,身后跟着两个拎着食盒的丫鬟,“前几日听说你们到了批新织的云锦,我特意赶早来瞧瞧,重阳宴上总得出挑些。”
谢语正站在柜台旁清点绸缎,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账本,脸上漾起温和的笑意。
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襦裙,领口绣着细密的缠枝玉兰花样,衬得身姿愈窈窕。
她上前一步,引着客人往内间的陈列架走:“李夫人快请坐,新到的云锦都在里间呢,有石榴红、松绿、天青三种颜色,您瞧瞧喜欢哪样。”
说话间,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。
靠窗的位置,几位官家小姐围在绣架旁,对着一匹绣着寒梅映雪的蜀锦小声议论。
那蜀锦质地轻薄如蝉翼,丝线却细密紧实,梅枝的虬劲、雪花的剔透都绣得栩栩如生,连花瓣上的露珠都透着灵气。
“这料子摸着也太舒服了,比我娘从苏州带来的云锦还软和。”
一位穿粉裙的小姐伸手轻轻拂过锦缎,眼中满是惊艳,“听说这是婉清阁独有的织法?”
正在整理图样的谢研闻言抬起头,她手中还捏着半张画着缠枝牡丹的宣纸,眉眼间带着几分书卷气:“姑娘好眼光,这蜀锦是用三蚕丝混着木棉织成的,比普通锦缎多了道‘柔化’的工序,贴身穿着不磨皮肤,秋冬做披风也暖和。”
她一边说,一边将新画好的图样铺在案上。
那些图样皆是精心绘制,有的是并蒂莲配流云,有的是鸾鸟衔花枝,还有几幅是时下最时兴的山水小景,墨色浓淡相宜,线条流畅雅致。
几位小姐凑过来细看,顿时挪不开眼,纷纷指着图样要定制衣裳。
谢研耐心地记下她们的要求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。
她余光瞥见母亲林婉清站在柜台后,正对着一位老夫人温和地说着什么,心里不由得一暖。
自从哥哥谢浩楠回来,母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,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添了几分红润,连带着整个铺子都透着一股暖意。
柜台后,林婉清正帮着城西张老夫人挑选绸缎。
张老夫人年近七旬,头花白,却精神矍铄,她拄着拐杖,目光落在一匹暗纹织金的缎面上:“婉清啊,我那孙女儿下月出嫁,想做件正红色的嫁衣,你看这料子成不成?”
林婉清伸手抚过缎面,指尖触到细密的织金纹路,温和地笑道:“张老夫人放心,这是最好的杭绸,织金用的是真金箔捻的线,阳光下瞧着又亮又大气,做嫁衣再合适不过。
而且这料子耐穿,就算日后传下去,颜色也不会褪。”
她顿了顿,又取过一旁的胭脂红绣线:“嫁衣上若绣上百子图,再缀些珍珠扣,定会更显喜庆。
我们铺子里的绣娘手艺都是顶尖的,您要是信得过,我让她们先画个样子给您过目。”
张老夫人听得连连点头,拉着林婉清的手感慨道:“还是你细心,你刚开这铺子的时候,我就觉得你是个能干的,如今果然越来越好了。”
林婉清心中一动,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,轻声道:“都是托大家的福,孩子们也懂事,帮着打理铺子,我省了不少心。”
正说着,账房先生老陈端着账本从里间走出来,脸上堆着笑,声音都比平时亮了几分:“夫人,您快来瞧瞧,这上午的流水就比往常一天还多!”
林婉清接过账本,指尖拂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,心里渐渐暖了起来。
老陈站在一旁,笑得合不拢嘴:“夫人,刚才好几拨客人都说,咱们的丝绸比京中其他铺子的更软,花色也更别致。
尤其是新到的那批‘水波纹’绫罗,一上午就卖出去十几匹!”
林婉清低头看着账本,眼前忽然浮现出谢承业临走时的模样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