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山林的草木清香,而是一种混杂着腐土和……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的臭味,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。
我捂住鼻子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但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往前挪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
狼不知何时不见了,只有那条丝巾被丢弃在洞口的石头上,猩红的并蒂莲在昏暗的光线下,像两朵凝固的血花。
“小蝶……”
我试探着喊了一声,声音在山洞里回荡,激起嗡嗡的回响。
没有回应。
我深吸一口气,拨开垂落的藤蔓,走进了山洞。
洞内比想象中宽敞,顶部渗下的水珠“嘀嗒、嘀嗒”
地落在石笋上,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。
越往里走,腐臭味越浓,我几乎要窒息,只能半眯着眼,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打量四周。
洞壁上布满了深绿色的苔藓,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布料和骨头,看形状像是小型的野兽。
突然,我的脚尖踢到了什么硬物,低头一看,是一个生锈的铜铃铛——和我腰间那个一模一样,只是红绳已经朽断,铃铛上刻着的“平安”
二字模糊不清。
“小蝶!”
我疯了似的往前冲,腐臭味在此刻达到了顶峰,几乎要将我熏晕过去。
然后,我看见了。
在山洞最深处,一块平整的岩石上,躺着一个人形的轮廓,身上盖着破旧的衣衫,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。
而在那人形轮廓的旁边,蜷缩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狼崽,它的毛色和之前那只狼一模一样,只是更小,更虚弱,正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。
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。
那人形轮廓的颈间,赫然系着一条丝巾,边角绣着两朵并蒂莲——是我送给小蝶的那条。
只是此刻,丝巾已经被暗红色的污渍浸透,僵硬地贴在枯槁的脖颈上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我踉跄着后退,撞在冰冷的洞壁上。
为什么?为什么她会在这里?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?那些石榴籽是她带来的吗?那只狼又是怎么回事?无数个疑问像尖刀一样刺穿我的大脑,我看着岩石上的轮廓,看着那条熟悉的丝巾,突然想起五年前小蝶失踪那天,她也是系着这条丝巾,笑着对我说:“阿明哥,等我回来给你做石榴饼。”
原来她没有跑,也没有坠崖。
她一直在这里,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山洞里,陪着一堆石榴籽,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洞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,只有洞口的月光斜斜地照进来,照亮了岩石上的轮廓,也照亮了她手边散落的几颗石榴籽。
我缓缓蹲下身,颤抖着伸出手,想要触碰那条丝巾,却在指尖即将碰到的瞬间,猛地缩回了手——我怕,我怕一碰,这个支撑了我五年的念想,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。
这时,那只狼崽突然出一声低低的呜咽,挣扎着爬向我,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我的裤腿。
我低头看着它,突然想起了洞口的那只狼。
是它带我来的,它知道小蝶在这里,它一直在守护着她。
“你是……小蝶养的狼吗?”
我哽咽着问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。
狼崽没有回答,只是用头蹭着我的手,眼神里充满了依赖。
我抱起狼崽,它轻得像一团棉花。
然后,我走到岩石边,小心翼翼地解开那条僵硬的丝巾,将它叠好,放进贴身的衣兜。
丝巾上的腐臭味和小蝶身上的气息混杂在一起,我却觉得无比熟悉,仿佛她从未离开。
“小蝶,我们回家。”
我轻声说,泪水终于决堤。
我用带来的柴刀,在山洞旁的空地上挖了一个坑,将小蝶和那些石榴籽一起埋了进去。
没有墓碑,只有一块刻着“小蝶之墓”
的木牌,插在坟前。
做完这一切时,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,第一缕阳光穿过白桦林,照在坟头的青草上,像是她曾经的笑容。
我抱着狼崽,转身往山下走。
腰间的铜铃和衣兜里的丝巾一起晃动,出轻微的碰撞声。
身后,那只灰黑的狼站在坟前,琥珀色的眼睛望着我,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山林深处。
下山的路依旧陡峭,但我走得很稳。
怀里的狼崽睡得很沉,呼吸均匀。<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