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眼睑下那片因长期折磨而浮起的、令人揪心的暗青淤痕,竟也消退了大半,只余下极淡的、如同薄暮青霭般的残留。
唇角,那因一直紧紧咬合而显出倔强刻痕的地方,竟微微地、向上舒展开来一个柔和的圆弧……
一种奇异的、近乎眩晕的感觉攫住了我。
这不是简单的“气色好了”
。
这分明是一场生在我臂弯里的、生命自身的激烈反击和无声复苏!
目睹过地狱深渊的人,对一缕微光的感知远比常人敏锐百倍。
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所洋溢的生气,不再仅仅是脱离囚牢的解脱,而是一种源于生命力最核心的倔强绽放,一种在历经寒冬摧折后破土重出的灼灼光华。
这份光华如此强烈,如此新鲜,如此……灼目。
它几乎带着实质的暖意与穿透力,透过肌肤相接的每一寸,直接熨帖到了我的心坎深处,形成一种微妙而清晰的“陶醉感”
——不是轻浮的欣赏,而是一种目睹生命奇迹、见证寒冬退潮时由衷的、带着灵魂层面震颤的敬畏与喜悦!
目光不受控制地下移少许。
她身上那件破旧的、不合体的山民外褂(昨晚为了保暖临时给她裹上的),领口因睡姿散开了一些。
颈项纤长如天鹅初醒,锁骨清晰优美地撑起颈根的线条,连着圆润精致的肩头。
锁骨下方的阴影轮廓微微起伏,如早春山峦饱含生机却又含蓄柔和的曲线……正是这些流畅而隐含力量感的线条,支撑起一种难以言喻的、“亭亭玉立”
的生命姿态——即使在静止的睡梦中,那具饱受摧残的年轻躯体也已经在积蓄着拔节生长的力量,一种破茧重生后必将迎风舒展的姿态。
这姿态本身,就是一种宣言,一种对抗所有黑暗暴行最有力的无声证词!
窗外,那奇特的“叮铃叮铃”
声不知何时悄然停了。
取而代之的,是清晰起来的脚步声。
那脚步声踩着湿滑的石板靠近,停在紧闭的柴扉外。
“笃、笃、笃。”
敲门声响起,沉稳而克制。
老山民用他们世代习惯的语调在门外缓缓道:“客人?醒转未?昨夜见星光引路入此间,怕是远来贵客。
瓦罐煨了些热粥,不嫌弃就来灶房暖一暖,山上深了,露气重。”
声音穿过破旧的木门,带着山间独有的粗粝暖意。
柴扉旁的阴影里,那截倚靠的“枯木”
——精卫羽毛箭在门缝透来的微光中闪过一丝极淡不易察觉的温润光泽,仿佛回应着晨光与邀约。
屋内的空气也随之微微一荡,昨夜包裹着我们的惊怖与严寒、那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,仿佛被这晨光、这声音、这张脸庞上的霞色、连同暖粥的香气一起,彻底融解驱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