吝啬地涂抹着家具笨拙的轮廓,反而让更深的角落显得愈幽秘,仿佛潜藏着随时会蠕动而出的混沌。
我屏息,侧身,将耳朵尽可能地贴近冰冷的窗框壁板。
坚硬粗糙的墙面挤压着我的颊骨,凉意直透骨髓。
感官在这个狭窄的节点被无限放大,如同天线,竭力捕捉着窗外那片巨大黑暗里可能泄露的任何一丝危险的频率。
时间,在这种高度绷紧的戒备下,流动得极其怪异。
每一秒都似乎被无限拉长,拉得人心焦如焚,又被恐惧的重量无限压缩。
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,咚咚,咚咚,像沉闷的战鼓在催促,每一次鼓点都敲在耳膜上。
指尖无意识地深深掐入掌心,留下四个月牙形的惨白凹痕,似乎这样能汲取一丝虚幻的力量,或是通过疼痛强行维系住那即将绷断的清醒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是几个世纪,也许只有弹指一瞬。
终于,一种异样的声音刺破了夜的背景噪音,粗暴地撕裂了过度紧张的寂静。
声音来自街面。
起初极细微,像微风拂过石子路,若有若无。
但这细微感转瞬即逝,迅清晰、稳定下来。
嗒……嗒……嗒……
节奏感!
一种极其清晰、刻板、甚至是肃杀的节奏感!
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丈量过距离,用最精准的节拍器掐算过间隔,均匀、冰冷、沉重地敲打着地面。
这绝非醉汉的踉跄,更非流浪猫的轻盈探索,也不是普通夜归人的随意步履。
这声音,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“目标感”
,如同冰冷的锋刃在磨刀石上有条不紊地划动,正以一种缓慢、稳定、压倒性的姿态,朝着我们这栋孤零零的公寓楼,精确地逼近!
每一个“嗒”
声都精准地踩在我的心跳节拍上,更像是一记记重锤,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。
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起,直冲头顶,四肢百骸都像被冻结在了冰窟里。
来了!
比预想的还要快!
还要直接!
他们根本没有耐心等到天亮!
我几乎是弹射起来,所有因久候而累积的疲惫被瞬间点燃,化作肾上腺素燃烧的火焰。
两步便冲到小蝶的房门口,没有任何犹豫,手掌猛地推开那虚掩的缝隙。
屋内一片漆黑,但我知道她肯定醒着,和我一样在侧耳倾听那死神的脚步声。
“小蝶!”
我的声音压得极低,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,每一个音节都被紧张的情绪撕裂,“醒醒!
外边…有情况!
脚步声!”
黑暗里,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回应,短促、冷静,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。
随即是布料摩擦的悉索声,迅捷而干练。
不到十秒,她纤细的身影已经从门内掠出,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旁。
她动作快得不可思议,衣衫已经整齐如常,眼中毫无惺忪睡意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寒潭,倒映着窗外渗透进来的、那点微不足道的昏黄光晕。
她的手,自然地垂在身侧,指节却不自觉地微曲着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她微微扬起下巴,示意窗口。
我们并肩而立,像两支蓄势待的标枪,缓慢而无声地移动到那扇面向街道的窗前。
每一步都踩在自己雷鸣般的心跳上。
我深吸一口气,感觉吸进的不是空气,而是冰碴,肺腑都被刺得生疼。
我伸出略微颤抖的手,指尖触碰那冰冷的、覆着水汽的玻璃。
小心翼翼地,像拂开一层极其脆弱的薄纱,又像揭开致命陷阱的伪装,一点,一点,将那厚重的墨绿色绒布窗帘拉开了一条窄缝。
几乎是同时,我俩屏住呼吸,将眼睛凑近了那条窄窄的光隙。
街道仿佛沉睡了,被一种不寻常的寂静包裹。
稀疏的路灯光晕病恹恹地泼洒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路面上,反射出零星、诡异的光斑。
在这片朦胧与暗影交织的舞台上,两个突兀的影子,如同从最深沉的噩梦中剥离出来的墨块,粘稠、缓慢、僵硬地挪动着。
它们并非从远处的街角走出,而是仿佛凭空溶解在公寓楼门前的夜色里,一寸寸地凝实,没有,也没有过程,只有那坚定而诡谲的目标——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