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昨夜起,他父亲便已被禁足,乡试期间甭想跨出侯府半步。
朝中爱去澄园玩耍的人可不少,刚刚或近或远的都听见了他们“小声”的嘀咕。
邓弘毅话里的意思是只查人牙子的事儿,不会牵扯到他们这些恩客头上。
想来也是,去的人多了,他敢查吗?头一个就得查他老子。
众人不禁松了口气,不做牵扯便好。
稍后些的位置,少府监秦文远脚下踉跄了一下。
“秦大人小心些。”
胳膊被人托住,秦文远扭头望去,正是郑国公。
“多谢郑国公。”
郑国公松了手,“秦大人脸色瞧着有些差啊,可是身体不适?”
秦文远摆了摆手,“无甚大碍,不过是夜间着了凉。”
“立秋了,夜风难免带着几丝凉意,还是小心些为好。”
“是是……”
秦文远收摄心神,借着偶感风寒的由头大步而去,步履匆匆。
因为身体不适并未前往衙署,让小厮带个信便径直打道回府。
少府监几乎是他的一言堂,自然没有人会置喙。
府邸深处,书房的门在身后沉重合拢。
秦文远燃起三支香,青烟笔直而滞重、缓缓升腾。
昏昧光线中,他取出一方素白丝帕,极其缓慢地拂拭案上那方冰冷的乌木牌位。
指尖所过之处,露出牌面上深刻的金漆铭文,字字如针刺入眼底:
“诰封光禄大夫领少府监事秦公讳文远,元配诰封昌平县夫人李氏讳昭昭之神主。”
昭昭与寻常女子不同,不喜甜腻的香味,偏爱幽冷寒香。
秦文远掌管所有宫中贡品,自然知道龙脑香乃寒香之极品。
此香极为珍贵,每年的份额就那么多,除祭天、宗室大典之外,罕有赏赐。
早些年秦文远可不敢克扣,不过利用职务之便搜集龙脑香的香灰。
而后自己多番尝试,竟真调出了香气有七八分相似的冷香。
想到成香、取名昭昭的时候妻子的笑颜,秦文远悄然勾起了嘴角,仿佛历历在目。
此时他燃的不是寻常线香,便是那昭昭香。
小心擦拭了三遍,用最轻柔的动作将牌位搁回原地,秦文远嗅着冷香,寂静无语。
笃笃笃……
秦文远回神,府上规矩,在书房时轻易不可打扰。
深吸一口气,仿佛贪婪得要将那香味吸尽,而后返身打开了屋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