贼……退了……然……中原未复……二圣未归……”
说到“中原未复”
,他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悲愤,眼角再次滑下清泪,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淌,滴落在被褥上,与先前的脓血、药汁融为一体,分不清是悲是痛。
诸将听着这话,无不垂落泪,心中既是感动,又是愧疚——他们守住了东京,却未能完成收复中原的夙愿。
窗外的欢腾声依旧隐约传来,那是百姓们在庆祝暂时的安宁,可诸将心中却沉甸甸的,他们知道,这安宁背后,是老将军耗尽心血的坚守,是无数义军将士的鲜血与牺牲。
而这安宁,终究只是暂时的,金贼虎视眈眈,中原大地依旧沦陷,北伐大业,道阻且长。
宗泽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一些,他的目光再次望向北方,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向往与执着。
他的手指微微抬起,指向北方,枯瘦的手指在空气中颤抖着,像是在指引着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。
诸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,心中了然——那是黄河的方向,是渡河北伐的方向。
“渡……河……”
忽然,宗泽的嘴唇张开,一声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呼喊从他喉咙中溢出。
这两个字,如同惊雷般在卧房内炸响,诸将心头一震,齐齐抬起头,望向床上的宗泽,眼中充满了震惊与敬佩。
这一声“渡河”
,没有丝毫的犹豫,没有丝毫的怯懦,只有孤臣殉国的决绝,只有收复故土的执念。
它穿透了卧房内的凝重,穿透了窗外的寒风,仿佛要传到黄河岸边,传到中原大地,传到每一个忠义之士的心中。
王棣浑身一震,玄铁铠甲的甲片相互碰撞,出沉闷的声响,这一次,却不再是敲在心上的沉重,而是点燃热血的激昂。
他猛地挺直身躯,目光锐利如刀,望向北方,仿佛已经看到了黄河波涛汹涌的景象,看到了义军将士渡河北伐的壮阔场面。
岳飞的身体微微颤抖,泪水再也忍不住,汹涌而出。
这一声“渡河”
,如同老将军对他最后的嘱托,如同北伐大业的号角,深深烙印在他的心中。
他攥紧拳头,指甲嵌进掌心,鲜血顺着指缝渗出,却浑然不觉,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他日若有机会,必当率军渡河,收复中原,完成老将军的遗愿。
宗泽似乎感受到了诸将的决心,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。
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,再次张开嘴唇,一声比先前更为响亮、更为决绝的呼喊响彻卧房:
“渡——河——!”
这一声呼喊,拔高了些许,带着穿透一切的力量,震得烛火剧烈摇曳,墙上的影子也随之晃动,仿佛在为这悲壮的誓言起舞。
窗外的寒风似乎也被这声呼喊震慑,短暂地停歇了片刻,紧接着便愈猛烈地呼啸起来,像是在为他助威,又像是在为他悲泣。
诸将齐声应和,声音哽咽却坚定:“诺!
渡河!
北伐!”
他们的声音与宗泽的呼喊交织在一起,回荡在卧房内,回荡在庭院中,回荡在东京城的上空。
那声音中,有悲痛,有决心,有对恩师的敬重,更有对家国的忠诚。
宗泽的胸膛剧烈起伏着,脸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潮红,那是回光返照的迹象。
他的眼神愈清明,愈坚定,望着北方的目光中,充满了无尽的期盼与执着。
他知道,自己的时间不多了,可他心中的执念,却从未有过片刻的动摇。
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,第三次张开嘴唇,那声音不再微弱,不再沙哑,而是带着一股惊天动地的悲壮,带着一股死而后已的决绝,在寂静的卧房内,在凛冽的寒风中,在东京城的欢腾声里,轰然炸响:
“渡——河——!”
这一声呼喊,耗尽了他毕生的气力,耗尽了他对家国的所有牵挂,耗尽了他对北伐大业的所有执着。
呼喊声落下的瞬间,他的身体猛地一僵,随即缓缓松弛下来,枯瘦的手指无力地垂下,落在被褥上,再也没有动弹。
那双浑浊却始终执着的眼睛,此刻已经轻轻闭上,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,脸上却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,仿佛已经看到了义军渡河北伐、收复中原的胜利景象。
卧房内,烛火的残焰猛地跳动了一下,随即彻底熄灭,只留下一缕青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