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血痂混着雪沫,在眉骨处凝出一片暗红。
“将军,您的伤……”
张宪凑上前来,想替他包扎,却被王棣摆手拦下。
他低头理了理甲缝间那根褪色的红绒绳,绒绳被潭水浸得湿透,沉甸甸地贴在甲片上,却依旧牢牢系在那里,像是李恩希那双攥着绒绳的手,从未松开过。
“一点皮外伤,不碍事。”
王棣的声音带着厮杀后的沙哑,却依旧沉稳,“黑龙潭的残敌已清,我们得立刻赶往滑州方向,免得金贼另有图谋。”
照夜白似也知晓前路未歇,它甩了甩鬃毛上的血污与雪粒,鼻间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得极快,四蹄踏在雪地上,留下一串深而整齐的蹄印。
五百将士紧随其后,队伍虽短,却如同一把刚从血中拔出的利剑,锋芒未减。
官道两旁的树林光秃秃的,枝桠上积着厚雪,风一吹,雪块便“哗啦”
一声砸落,惊起枝桠间藏着的寒鸦,扑棱棱地飞向灰蒙蒙的天际——那方向,正是开封府西去的官道,也是他们此行的必经之路。
行至未时,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。
两名斥候从风雪中疾驰而来,翻身下马时险些栽倒,甲胄上的雪沫子如同瀑布般倾泻,嘴唇冻得紫,连说话都带着颤音:“将军!
前方三里……三里便是官桥!
桥那头有大队金军,看旗号……是完颜干离不的主力!”
“完颜干离不?”
王棣的手指猛地攥紧了虎头湛金枪的枪杆,乌木枪杆上的纹路因用力而显得愈清晰。
他早听闻这金国二太子的名头——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次子,一手带出的“铁浮屠”
重装骑兵,在黄河以北从无败绩。
两年前金军南下,正是这完颜干离不率部攻破相州,纵容士兵烧杀抢掠,城中百姓死伤过半,连三岁孩童都被挑在枪尖取乐,那些惨状,光是从逃兵口中听闻,便让他心口紧。
如今竟在此地遇上,倒像是天意安排的一场对决。
杨再兴眯起眼望向远处,天际线下已腾起一道灰黑色的烟尘,那烟尘浓密得如同乌云,顺着官道向这边蔓延,连阳光都被遮去了几分。
“大哥,这烟尘沉实得很,且马蹄声整齐,绝非散兵游勇。”
杨再兴的声音带着几分凝重,“我估摸着,最少也有三万之众,都是骑兵主力。”
王棣勒住照夜白,目光扫过身后的五百将士。
这些人里,有一半是胙城县外跟着他冲杀的老兵,另一半是黑龙潭赶来支援的轻骑,此刻人人带伤,甲胄破损,有的连兵器都缺了口,却没有一人露出惧色。
见王棣看来,将士们纷纷握紧手中的刀枪,腰杆挺得笔直,眼中的战意如同风中的火苗,虽弱却顽固。
“弟兄们,”
王棣催马向前两步,声音穿透寒风,落在每个人耳中,“前方官桥那头,是完颜干离不的主力。
此人手上沾满了我大宋百姓的血,今日遇上,便是我们替百姓报仇的机会!”
他抬手指向烟尘升起的方向,“退一步,便是滑州;再退一步,便是开封。
我们身后,是千千万万等着我们护佑的父老乡亲,今日这官桥,便是我们的死战之地,绝不能让金贼跨过去半步!”
“愿随将军死战!”
五百将士齐声呐喊,声音在旷野中回荡,竟压过了远处渐响的马蹄声。
照夜白似也被这股士气感染,它长嘶一声,前蹄轻轻刨了刨地面,雪白的鬃毛在风中猎猎展开,如同一片不肯弯折的雪。
队伍继续前行,越靠近官桥,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便越强烈。
马蹄声从最初的隐约可闻,渐渐变得如同惊雷般震耳,地面被踏得微微颤动,官道上的积雪簌簌掉落,露出下面冻裂的土地。
终于,一座青石拱桥出现在视野尽头——那便是官桥。
这官桥约莫五丈长、两丈宽,桥面由青石板铺就,石缝间塞满了积雪,雪下是滑溜溜的坚冰,稍不留神便会摔倒。
桥两侧的石栏早已被岁月磨得光滑,不少地方还留着箭矢的凹痕,想来是往日战事留下的印记。
桥下的河水结了厚厚的冰,冰面下隐约能看到暗流涌动,偶尔有冰块相撞,出“咔嚓”
的轻响,在这寂静的对峙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而在官桥的西岸,旷野之上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