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鲜血染红的泥土,仿佛要将他的痕迹彻底抹去。
几名禁军见他已死,便随意找了一处土坑,将他草草掩埋,连一块墓碑都没有立。
只有风中的野草,在他的坟茔旁轻轻摇曳,像是在为这位忠诚的抗金之士哀悼。
而此刻的东京城内,黄潜善、汪伯彦正坐在府中,饮着美酒,听着丝竹之声。
一名侍从匆匆进来禀报:“大人,张所已死于贬途。”
黄潜善放下酒杯,嘴角勾起一抹冷笑:“死了便好,少了一个碍事的东西。
往后,看谁还敢阻碍官家与金人议和。”
汪伯彦也附和道:“正是。
如今李纲罢相,张所身死,朝中的抗金势力已不足为惧。
待与金人签订和议,我等便是大宋的功臣。”
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尽,卫州城外的战场已被暮色笼罩。
岳飞拄着长枪半跪在地,枪尖上的血珠顺着冷硬的枪身滴落,在脚下积成一滩暗红的血洼。
身旁的士兵们也多带伤,甲胄上布满刀剑劈砍的痕迹,疲惫却依旧挺直的身影,如同一丛丛在寒风中不屈的劲草。
“统制,清点完毕!
此役斩杀金军三百余人,俘虏五十余,只是……”
亲兵队长李虎走上前,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“我军也折损了七十多位兄弟,粮草只剩三日之需,后续的补给……至今未到。”
岳飞闻言,眉头骤然拧紧。
他抬头望向南方,那里是大名府的方向,是张所驻守之地。
自半月前与王彦大军分兵,他率一千部众突袭卫州外围金军据点,本约定三日后由招抚司派粮队接应,可如今已过十日,别说粮队,连一名传信的斥候都未曾见到。
“再派两名斥候,日夜兼程前往大名府,务必查明补给延误的缘由。”
岳飞沉声道,手中长枪在地上一顿,溅起少许尘土。
他心中隐隐生出一丝不安——张所素来治军严谨,断不会无故延误补给,莫非大名府出了变故?
次日清晨,天刚蒙蒙亮,两名斥候便策马赶回,神色慌张得如同受惊的鹿。
他们翻身滚下马背,不等站稳便急声道:“统制!
大事不好!
大名府……大名府出事了!”
岳飞心中一沉,快步上前扶住其中一名斥候:“慢慢说,究竟生了何事?张大人如何?招抚司为何迟迟不派补给?”
“张大人被罢了!”
斥候喘着粗气,声音带着哭腔,“朝廷下了圣旨,说张大人糜费军饷、构陷重臣,贬去岭南万安军,听说……听说路上染了重病,已经……已经没了!”
“什么?”
岳飞如遭雷击,猛地后退一步,手中的长枪“哐当”
一声掉在地上。
他双目圆睁,死死盯着斥候,仿佛要从对方眼中看出这是谎言:“你再说一遍!
张大人他……他怎么了?”
“是真的,统制!”
另一名斥候哽咽道,“我们在大名府外遇到了从前招抚司的老部下,他说朝廷不仅贬了张大人,还下旨撤销了河北西路招抚司,所有粮道、驿路全被切断,咱们……咱们成了没人管的孤军了!”
“撤销招抚司?孤军?”
岳飞喃喃自语,脑海中瞬间闪过张所当初在府衙中对他的期许,闪过百姓送别时的哭喊,闪过自己临行前“定复中原”
的誓言。
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悲痛涌上心头,他猛地拔出腰间铁锏,朝着身旁一棵老槐树狠狠砸去。
“砰”
的一声巨响,碗口粗的树干竟被砸出一道深痕,树皮飞溅,碎屑满地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