凸起的墨痕,“李某上月去城郊校场,见河间营的士卒扎马,不到一炷香便东倒西歪,枪尖连草人胸口的皮都戳不破——这般筋骨,如何挡得住金人的铁浮屠?”
帐内众人皆默然。
张所想起自己在河北时,也曾见士卒冬日穿单衣,操练时冻得手都握不住弓,不由按紧了刀柄,指节泛白。
李纲却似未察,继续道:“日后诸路禁军,每日辰时需在校场集结。
先练半个时辰扎马,沙漏漏尽前,谁若挪半步,便罚他扛着二十斤的铁枪,在营外站到日暮;若遇雨天,便在棚下练弓弩——每张弓需拉满三十次,箭簇需穿透五寸厚的桑木靶,否则晚饭便只给半块干粮,渴了只许喝凉水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帐外,似能穿透牛皮帐壁,望见守在帐外的卫兵——那几人此刻正挺直了腰,身上单衣被风吹得猎猎响,却连咳嗽都不敢出声。
“士卒的筋骨是练出来的,不是养出来的。
李某要让他们日后上了战场,扎在阵前便如钉在地上,拉弓时能听得弓弦如雷,出枪时能让枪尖带风——这才是我大宋的禁军,不是靖康时那批一冲就散的溃兵。”
宗泽忽然轻咳一声,扶着案边的长弓缓缓站直。
老将军甲胄上的箭孔还透着旧棉,那是东京保卫战时留下的伤,此刻被烛光照着,竟似又泛着淡淡的血痕。
“李相公所言极是。”
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却字字铿锵,“老臣在东京时,见禁军士卒衣衫褴褛,冬日里连草鞋都没得穿,哪有心思操练?如今既有此制,老臣便每日去校场盯着——哪个敢偷懒耍滑,老臣这把弓,先对着他的靶心射三箭!”
说罢,他抬手在弓臂上一拍,那把硬木长弓竟出“嗡”
的一声轻响,似也在附和。
李纲颔,又取过一本簇新的军功册。
封皮是深褐色的牛皮,边角用铜钉铆着,比先前那本潦草的旧册规整了数倍。
他翻开册页,里面每一页都分了“功”
“过”
两栏,空白处留着朱笔批注的位置,纸页间还夹着一张小小的竹牌,刻着“御史巡按专用”
五个小字。
“军政修明,更需赏罚分明。”
他指着“功”
栏里的空白处,“先前韩世忠单刀擒方腊,却被上司夺取功劳;刘延庆畏战避敌,却让种老将军背锅——此等颠倒黑白之事,今后绝不可有。”
“日后凡士卒斩敌一级,便记银五两、米三石,写在功栏里,三日内需送到其家中;若将官私调兵马充私役,或是克扣粮饷,便在过栏里记上姓名、罪状,轻则贬官流放,重则斩于校场,悬营门以儆效尤。”
他拿起那枚竹牌,递到张所面前,“张将军去河间后,李某会派三名御史随你同去,这竹牌便是他们的凭据——无论官职高低,只要犯了军法,他们都能先拿后奏。”
张所双手接过竹牌,指尖触到冰凉的竹面,只觉一股热血从心口涌到四肢。
他猛地单膝跪地,将竹牌举过头顶:“末将定不负相公所托!
若河间营有敢徇私枉法者,末将先斩后奏,提着他的级来见相公!”
弯刀鞘上的铜环因动作剧烈,“当啷”
一声撞在地面,与他的誓言撞在一处,震得帐内烛火又颤了颤。
那名曾质疑王棣的官员,此刻终于抬起头。
他脸上的苍白褪去了些,多了几分愧色,额角还沾着细汗。
犹豫片刻后,他也上前一步,躬身道:“李相公,末将先前无知,不仅质疑王将军,还曾私调两名士卒给家中挑水——如今听相公所言,才知自己错得离谱。
日后末将愿去寿春帅府,专管军备监查,若有半点徇私,便请相公将末将绑在校场,让士卒们用箭射我!”
说罢,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——那是他入仕时父亲所赠,青白玉质,雕着一只展翅的雄鹰,此刻双手捧着放在案上,“这玉佩便作信物,若末将失职,便让它碎在寿春帅府前!”
李纲看着他,眼中露出几分赞许,却未去碰那玉佩,只是转身取下案边挂着的一副新制甲胄。
那甲胄用玄铁打制,甲片层层叠叠如鱼鳞,边缘镀了一层薄锡,在烛火下泛着冷光,甲内侧还刻着“监造官赵德”
“建炎二年冬”
的小字。
他将甲胄提在手中,甲片摩擦着出“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