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赵构身后的黄潜善、汪伯彦——二人脸上堆着笑,眼神却躲躲闪闪。
他心中冷笑,起身时朗声道:“臣谢官家隆恩!
只是金狗虽退,根基未除,望官家此后重用能战之将,整顿兵马,早日迎回二帝,收复河山!”
赵构闻言,笑容一僵,只含糊道:“韩卿所言极是,此事……日后再议。”
说罢,便转身走进府衙,留下韩世忠立在原地,手中的圣旨仿佛有千斤重,身后的将士们看着他的背影,欢呼过后的脸上,又添了几分沉重。
建炎元年五月初五,端午日的应天府,街巷间本该飘着艾草与菖蒲的气息,却被一种压抑的寂静笼罩。
韩世忠退敌的捷报虽传遍全城,可府衙内的气氛,比战前更显凝滞——韩世忠那日“重用能战之将”
的谏言,像根刺扎在赵构心头,也让黄潜善、汪伯彦二人日夜不安,连带着朝堂上的议事,总绕着“如何暂稳人心”
打转。
辰时刚过,赵构坐在龙椅上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那方尚未刻完的“建炎御宝”
玉印。
殿外传来黄潜善的声音,带着惯有的谄媚:“官家,端午安康。
臣已命人备下雄黄酒与粽子,可稍解烦忧。”
话音未落,汪伯彦也跟着进殿,手里捧着一叠奏折,苦着脸道:“官家,前线将士催要粮草的折子堆了半尺,还有百姓联名上书,求官家再派韩将军巡防北门……”
赵构抬眼,目光掠过二人,忽的沉了脸:“粮草催了三日,为何还未拨付?”
黄潜善忙躬身道:“国库空虚,实在难支,不如……再向地方征调些?”
“征调?”
赵构猛地拍了下案几,“前几日修祭天坛已闹得民怨沸腾,再征调,是要逼百姓反了吗?”
二人吓得噤声,殿内一时只剩赵构的喘息声。
他望着殿外檐角垂下的艾草,忽然想起靖康年间,李纲在汴京城外率领军民守城的模样——那时金军第一次南侵,若不是李纲力主抗战,汴梁早已失守。
如今应天局势,与当年何其相似?黄、汪二人只会劝他南逃,韩世忠虽勇,却缺朝堂重臣统筹全局,若能起用李纲,既能借其抗战派领袖的声望安抚军民,又能堵住悠悠众口,岂不是两全之策?
念头既定,赵构沉声道:“传朕旨意,起用李纲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,命他即刻从贬所出,星夜赶赴应天府视事!”
这话一出,黄潜善、汪伯彦如遭雷击。
黄潜善脸色瞬间煞白,忙上前一步,声音颤:“官家!
李纲此人刚愎自用,当年在汴梁便与诸臣不和,若起用他,恐会扰乱朝纲啊!”
汪伯彦也跟着附和:“是啊官家,李纲素来主张与金死战,万一触怒金人,再引大军来犯,我等……”
“够了!”
赵构打断二人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“朕意已决!
眼下军民思安,需得有李纲这般能镇住场面的大臣主持大局。
你们只需管好粮草调度,其余事,不必多言!”
他知道二人忌惮李纲,却也明白,此刻若不摆出强硬姿态,这偏安的江山,恐怕连应天府都守不住。
当即召来内侍省都知,命其草拟圣旨。
内侍捧着纸笔疾步上前,墨汁尚未研匀,赵构已站起身,走到案前,亲自补充道:“圣旨内须写明,许李纲入朝后‘参决军国重事,凡边防、军政、民生诸事,皆可先行处置,再奏朕知’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