、赈济灾民,汴京民心稍定,只是……四方州郡尚不知这边境况,恐有流言生变。”
王时雍随后踏进门,山羊胡上还沾着雪粒,目光扫过炭盆旁的空位便想凑上前,却被张邦昌抬手止住。
只听张邦昌沉声道:“予亦念及此事。
本欲推恩四方,遣人宣谕抚慰,可方才问过驿馆,黄河以南诸州道途阻隔,金人游骑仍在曹州、濮州一带出没,如今黄河冰封,淮楚路断,驿马出了京城便难行,寻常信使出去,十有八九要折在半道。”
他垂眸看着案上摊开的汴京舆图,指尖在城郭边缘轻轻点了点,指腹蹭过舆图上未干的墨迹:“既如此,便先从京城始——颁大赦诏。
京城诸囚,除了谋逆、弑亲的重犯,其余轻罪者皆免,徒流者减等,让他们早日归家,与家人团聚。”
他抬眼时,目光扫过殿内众人:“凡汴京境内,除谋逆、劫掠、伤人性命者外,其余罪囚皆减等释放;流民可凭坊市文书入义仓领粮,孤老幼弱由厢官妥为安置,冻毙街头者,由官署出面敛葬。”
说这话时,他指尖微微紧——这举措近于天子恩诏,可他终究没提“朕”
字,只以“予”
相称,连诏敕上盖的,也是御玺旁那方闲置的铜印,而非鎏金盘龙御玺。
王时雍立刻接话,声音比平日高了几分:“大人此举,真乃苍生之福!
若他日道路通了,再赦四方,更显大人‘仁君’之德……”
“王大人。”
张邦昌打断他,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,“予非君,只是暂代国事,‘仁君’二字,休要再提。”
王时雍脸上的笑僵了僵,连忙躬身道:“是是是,臣失言。”
心里却暗忖:你此刻不认,迟早也得认。
张邦昌没理会他的心思,转头对吕好问道:“吕卿,即刻去大理寺监牢,亲自监斩此事,莫要让下面人克扣了囚徒的棉衣、干粮——他们离了牢狱,总得有口饭吃、有件暖衣穿。”
吕好问躬身应诺,捧着狱名册转身便走,棉帘掀起时,还能听见他脚步匆匆踩过积雪的“咯吱”
声。
次日清晨,宣德门的鼓声“咚咚”
响了三通,震得檐角积雪簌簌掉落。
两名身着浅绯色公服的郎官捧着大赦诏敕,从殿内缓步走出。
诏敕用的是粗厚的楮纸,朱笔圈点的“大赦”
二字格外醒目,边角还沾着些许墨渍——那是昨夜张邦昌亲自审定到三更,不慎蹭上的。
郎官登上城门楼,寒风卷着雪粒吹得诏敕猎猎作响,他清了清嗓子,声音透过风雪传遍街巷:“奉大楚皇帝令,汴京境内,颁行大赦……”
起初,街巷里只有零星几人从门缝、窗棂后探出头,眼神里满是惶恐——金人退去未久,百姓早被乱世磨得不敢轻信。
直到城楼下的士兵搬来义仓的粮袋,糙米的香气混着雪气飘散开,才有个裹着破棉絮的流民,颤巍巍地挪到粮车前,声音哑:“官……官爷,这粮,真能领?”
“自然能!”
负责粮的厢官高声应着,举起手里的文书,“大楚皇帝陛下有令,凡汴京流民,每人每日可领糙米二升!”
这话一出,街巷里顿时炸开了锅。
几个妇人扶着白老丈,抱着面黄肌瘦的孩子,慢慢凑到粮车前;原本缩在屋檐下的商贩,也敢掀开摊子的布帘,探头往宣德门的方向望。
一个老妇领了糙米,捧着粮袋朝着城门楼深深躬身,雪落在她的髻上,很快融成水珠,顺着满是皱纹的脸颊滑落,混着眼泪砸在青砖上。
大赦过后第三日,张邦昌召来吏部尚书,令其遴选郎官为四方密谕使——道路虽阻,终究要让四方知道汴京尚在,而非无主之地。
吏部的厅堂久未修葺,梁上蛛网蒙着雪尘,阳光透过破损的窗纸照进来,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二十余名郎官整齐立着,有的年轻气盛,腰杆挺得笔直,袖口还沾着墨痕;有的老成持重,双手拢在袖中,目光沉静,靴底沾着的雪泥早已干结。
张邦昌坐在案后,没穿绯色公服,只着一身素色襕衫,指尖捏着一枚巴掌大的铜牌——铜牌正面刻着“密谕”
二字,背面是汴京的简笔画,边缘还带着未打磨的毛刺,是昨夜让工坊加急铸的。
张邦昌看向阶下的郎官们——共六人,皆是二十余岁到四十岁不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