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被迎面而来的箭雨射穿了咽喉——斡离不早已令神射手压阵,专射宋军的弓弩手,这一手毒辣,正是他多年南征北战的狠辣手段。
“杀!”
金军阵中陡然炸响惊雷般的呐喊。
前排的铁浮屠如移动的山壁,铁甲外罩的毛毡早已被风雪浸透,却丝毫不减冲锋之势,马蹄踏碎冻土的闷响,竟盖过了风雪声。
后排的弓弩手半跪在地,箭镞在雪中拉出银线,三百步外的宋军阵列里,顿时响起一片惨叫,前排的士兵像被狂风扫过的麦秆,成片倒下。
何栗在阵中看得目眩,喉头一阵紧。
他本是文臣,昨日被赵桓强推为帅,此刻见金军如黑云压来,早已魂飞魄散,只反复念叨:“快!
放箭!
放箭!”
他曾在朝堂上引经据典,说过“天道在宋”
的豪言,此刻望着那如入无人之境的金骑,只觉四肢百骸都冻得僵。
宋军的弓箭手慌忙张弓,却被迎面灌来的风雪迷了眼,箭矢多半歪歪扭扭落进雪地里。
少数射中铁浮屠的,也只当当作响,竟穿不透那层厚甲。
转眼间,金骑已冲到百步之内。
斡离不勒马不前,只从怀中取出一面小旗,朝左侧一挥。
三百名拐子马如离弦之箭,斜刺里冲出,马蹄卷起的雪泥溅在宋军脸上,带着冰碴子的疼。
他们手中的镔铁枪抡圆了,砸在宋兵的头盔上,“噗”
的一声,红的白的便混着雪水淌下来。
一名亲兵嘶吼着护在他身前,却被斡离不麾下的千夫长一斧劈开了头颅,滚烫的血溅在他脸上,竟比城上的积雪还要烫人。
“何相莫怕!
骠下来护你!”
偏将刘单舞刀冲来,却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。
是完颜斡离不!
他竟亲自冲阵,镔铁枪横扫而出,带起的劲风将王善的刀震得脱手,枪端的尖刺正中小腹。
刘单闷哼一声,身子如断线风筝般撞进宋兵堆里,压塌了半排阵型。
斡离不勒马回环,胯下战马打了个响鼻,蹄下已踏碎了三具宋兵的尸身。
他望着脸色惨白的何栗,狼牙棒指向半空,金军的呼喝声陡然拔高:“降者不杀!”
这四字如冰锥刺入宋兵耳中,本就摇摇欲坠的阵型瞬间崩裂。
有人丢下兵器跪地,有人转身就跑,自相践踏的惨叫声盖过了风雪声。
何栗猛地回过神,想喝止溃兵,却见斡离不的镔铁枪已带着风声砸到面前——并非真要取他性命,枪尖擦着他肩头掠过,将身后的帅旗旗杆劈得断为两截。
“溃了!”
不知是谁喊了一声,像捅破了一层薄纸。
宋军阵列从左翼开始崩裂,士兵们丢了兵器,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城门方向狂奔。
“轰”
的一声,“宋”
字大旗轰然倒地,雪地里扬起一片冰尘。
何栗只觉一股大力撞得胸口闷,喉头腥甜上涌,手中长枪“当啷”
落地。
紫袍前襟被狼牙棒的劲风扫破,露出里面的锦缎内衣,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,透着几分滑稽的狼狈。
他哪里还顾得上体面,翻身跃上一匹无主战马,双腿死命夹着马腹,竟连缰绳都抓错了方向。
何栗被亲兵架着,跟着往后跑,那件借来的明光铠太沉,他脚下一滑,摔在结冰的路面上,头盔滚出老远,露出的髻被风雪打湿,黏在惨白的额头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