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立于北岸高坡,玄甲上凝了层白霜,紫貂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。
眸中寒芒比河面碎冰更烈。
他按剑四顾,东路大军已如铁铸洪流般在岸边列阵,骑兵的马蹄将冻土踏得簌簌抖,步兵的甲叶反射着惨淡天光,连随军的辎重车都似憋着一股劲,轮轴转动声里带着金戈铁马的沉雄。
他目光扫过河面,东路军各路兵马早已列成阵势:西岸战船列如长蛇,甲士们按刀立在船头,靴底碾着薄冰;东岸骑兵勒马待命,马蹄刨着冻土,喷出的白气与漫天风雪混在一处。
“传令——”
完颜斡离不声如洪钟,压过风涛,“各路齐渡!”
一声令下,早备好的羊皮筏与木船如离弦之箭般扑向河面。
此时黄河正值凌汛,冰水撞击着船板,出“咔嚓”
脆响,浊浪卷着碎冰拍打着筏子,溅起的水花落在士兵甲胄上,瞬间凝成白霜。
金兵却个个悍不畏寒,有的弓上弦、刀出鞘,警惕地盯着南岸;有的奋力划桨,肌肉贲张如铁块,木桨入水时激起的浪花混着他们粗重的喘息,在风里散成白茫茫一片。
令旗挥动,霎时间鼓声大作。
战船破开浮冰,载着甲士向南岸冲去;近岸处冰面已能承重,骑兵踏冰而过,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、甲叶碰撞的铿锵、士兵的呼喝,搅得黄河两岸一片沸然。
完颜斡离不翻身上马,紧随中军渡水,玄色披风在风雪中一闪,如黑鹰掠向南岸。
完颜斡离不亲率亲兵乘巨舰居中,船撞开浮冰的闷响,竟盖过了风啸。
他立在船头,望着麾下将士如群狼渡水,甲胄在昏光里泛着冷硬光泽,忽然想起真定城头那未干的血痕——此刻这黄河水,怕是也要染上几分殷红了。
不过半日功夫,东路军各路兵马已次第登岸。
南岸滩涂瞬间被玄色潮水淹没,马蹄踏碎薄冰,留下串串深痕,仿佛巨兽在土地上爪出的血印。
未过午时,东路军主力已尽数登岸。
兵锋所向,正是临河县城。
临河知县原是个文官,听闻金兵渡河,早吓得面无人色,却也硬着头皮督率军民守城。
城墙不算高耸,却也坚固,守城兵卒张弓搭箭,城头滚木礌石堆得像小山,只是那抖个不停的弓弦,泄了他们心底的怯意。
前方便是临河县,城垣不算高峻,却也雉堞林立,城头守兵望见金军如黑云压来,早慌了手脚,弓箭乱射,却多半落在校场般的空地上。
完颜斡离不勒住马,冷眼看着城头乱象,对左右道:“竖云梯,擂鼓攻城!”
云梯架上城头的刹那,金兵如猿猴般攀爬而上,刀光在垛口间闪烁,与守军的长矛短刀绞成一团。
有个金兵刚探出头,便被守城小校一矛刺穿肩头,他竟嘶吼着反手一刀,将对方级劈落城下,鲜血溅在自己冻得通红的脸上,混着汗珠凝成冰珠。
数十架云梯“哗啦啦”
架上城头,金兵如蚁附墙,刀斧并举劈砍垛口。
城头守兵本就心惊胆战,见金兵个个红着眼扑上来,刀光映着雪光,晃得人睁不开眼,不多时便有人弃了兵器,哭喊着往城下逃。
金军前锋抵达城下时,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无。
完颜斡离不马鞭一指,早有金兵推着云梯猛冲,撞木如巨蟒摆尾,“咚”
的一声撞上城门,震得城头灰屑簌簌直落。
守城兵卒的箭矢如雨般射下,却被金兵的铁盾挡得叮叮当当,偶有几支射中无甲处,伤者闷哼一声,转眼便被后面的同袍踏过,连哼唧声都被更烈的喊杀吞没。
城根下的撞木仍在猛撞,城门木缝里渐渐渗出血丝。
忽听“轰隆”
一声巨响,门板应声而裂,如被巨力撕开的布帛。
完颜斡离不麾下的重甲骑兵霍然挺枪,铁蹄踏过门槛时,将地上的碎木与尸骸一并碾入泥土。
不过两个时辰,临河县城的喊杀声便低了下去。
完颜斡离不缓步踏入城门,靴底踩着黏腻的血冰,望着巷陌间倒伏的尸身与散落的兵器,城头已换上了金军的狼头大旗,在寒风里抖出胜利者的嚣张。
他抬手抹去溅在颊边的血珠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——这临河县城,终究成了东路军南下路上,又一块被碾碎的拦路石。
杀声自午时一直闹到未牌。
忽听“轰隆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