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触时,他刻意加重力道,眼底闪着“你我皆知”
的狡黠。
萧仲恭握着那枚冰凉的蜡丸,指节因用力泛白。
他瞥见耶律余睹垂眸饮酒,耳坠上的辽式银铃轻晃,却不知这位昔日同袍心中究竟藏着几分旧志。
归驿途中,春雨沾湿了他的貂裘,蜡丸在袖中硌得生疼,恍若揣着颗滚烫的烙铁——他虽是辽人,却在金廷官至大监军,家族百余口皆在燕京为质,这蜡丸若送出,便是满门抄斩的下场。
夜宿驿馆,萧仲恭屏退随从,将蜡丸置于烛火旁,蜂蜡遇热渐融,露出内里素绢。
借着烛光读完,他忽然冷笑出声,笑声撞在空荡的梁间,惊起梁上栖燕。
次日天未亮,他便策马回金会宁府,将蜡丸原封不动裹入锦袋,连同行囊里的宋廷赏赐,一并献给了大金二太子完颜斡离不。
完颜斡离不捏着那枚蜡丸时,指腹的老茧刮过蜂蜡裂纹,恰似刮过宋廷虚伪的脸皮。
完颜斡离不抓起蜡丸,指节捏得咯咯作响,忽然将其掼在火盆边。
蜡皮遇热融化,露出里面卷着的绢纸,“耶律将军若念旧恩,当为内应”
几字在火光中扭曲,恰似毒蛇吐信。
他猛地拔起腰间佩刀,刀光映得帐内烛火乱颤:“南蛮匹夫,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弄鬼!”
他猛地将信纸掷在案上,铁靴踏碎烛台,火星溅在毡毯上,燃出点点焦痕,帐外亲兵闻声涌入,见二太子按着腰间佩刀,指节因怒而白,甲叶碰撞声里,满帐都浸着凛凛杀气。
耶律余睹立于侧,见信上“耶律余睹”
四字被朱砂圈得刺眼,慌忙跪地叩:“臣对大金忠心耿耿,此乃宋廷构陷!”
额头撞在青砖上,出沉闷的响,却盖不住帐外骤起的号角——那是完颜斡离不传令整军的信号,铁蹄声蔓延开去,如惊雷滚过平原,要将这宋廷的算计,碾作尘埃。
帐外的风卷着雪粒撞进来,将烛火吹得几欲熄灭。
完颜斡离不盯着绢纸上赵桓的朱印,忽然大笑,笑声震得帐顶积雪簌簌坠落:“这次,定要将这反复无常的宋室,碾成齑粉!”
言罢,随手将绢纸丢进火盆。
耶律余睹立于帐侧,望着那封燃尽的蜡丸,袖中的手缓缓握紧。
他想起辽亡时的火光,想起金营的烈酒,忽然觉得那蜡丸里的字迹,比塞外的寒风更刺骨——原来在宋人眼中,他们这些亡国之人,终究只是可利用的棋子。
宣和殿的烛火仍在摇曳,赵桓正对着舆图幻想收复燕云的盛景,却不知那枚他亲手封入蜡丸的书信,已化作完颜斡离不剑鞘上的新血槽,只待时机一到,便要将汴梁城的繁华,劈作两半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