敌的虎虎生威,心中一阵激荡。
然转念又想到金使拔刀怒喝的凶状,李纲这等铁骨铮铮的性子,怕是一言不合便要与金人当庭争执,若惹得斡离不恼了,只怕和议不成,反要激起兵戈……
念及此,钦宗忙摆手道:“李卿忠心可嘉,只是……只是金营虎狼之地,需得善言辞、通权变之士前往。”
他刻意避开李纲灼人的目光,转向同知枢密院卿李棁道:“李棁何在?”
那李棁素来胆小怕事,贪生怕死,闻言浑身一哆嗦,肥硕的身子晃了晃,才从班列里挪出来,袍袖拂过金砖时险些滑倒:“臣……臣在。”
他偷眼瞥见李纲怒视的目光,吓得连忙低下头,肥胖的手指绞着腰间蹀躞带,玉銙都被捏得温热。
“李棁,”
赵桓扬声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,“朕着你为和议使,即刻收拾行装,随金使前往营中。
切记……切记言辞恭顺,以息大金之怒。”
他顿了顿,又从案头抓起一方羊脂玉印,“这‘和议亲征’印信你且带着,凡事……凡事可便宜行事。”
李棁“啊”
地一声,胖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双腿一软便要跪倒:“官家!
臣……臣驽钝不堪,恐负圣恩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已被李邦彦从旁扯了扯衣袖。
李邦彦低声斥道:“圣命难违,李大人还不谢恩?”
“官家!”
李纲猛地抬头,额上血迹顺着鼻梁滑落,滴在蟒袍的团龙纹上,宛如新溅的血花,“李棁懦弱怕事,如何能当此重任?若遣此人,必为金人所轻,和议终将成亏啊!”
“够了!”
赵桓猛地将玉印砸在案上,印泥飞溅到明黄诏书上,“李纲屡抗圣命,着即……”
他话说一半,见李纲目眦欲裂的模样,终究软了心肠,只挥手道:“你且退下,此事朕意已决!”
李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,听着赵桓点将,双腿一软几乎瘫倒,全靠身后小吏搀扶才勉强站稳。
他望着殿外狂风暴雨,想到金营中那些横眉立目的金兵,牙齿不禁“咯咯”
打颤,连声道:“臣……臣领旨,定不负陛下重托……”
那声音细若蚊蚋,混在殿外的风雨声里,直如风中残烛,随时都要熄灭。
李纲怔怔望着御座上蜷缩的帝王,又看看那缩头缩脑的李棁,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。
他腰间佩剑的鲛鱼皮鞘被掌心汗水浸得滑,指节捏得白,终究是长叹一声。
李棁正颤巍巍接过印信,烛火映着他肥脸上的冷汗,与御案上未干的印泥相映,竟分不清哪一滴是恐惧,哪一滴是屈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