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出脆响,倒像是折断了王朝的栋梁。
河岸暗处,几个锦衣汉子正将一担担辎重往船舱里滚,扁担压得竹篾作响,露出筐底垫着的明黄绸缎——原是从内库偷运出来的贡品。
其中一人手滑,筐子摔在雪地里,滚出颗海碗大的夜明珠,那珠子在雪地上滴溜溜转,映着两岸人家仓皇的灯火,竟似一颗巨大的泪滴,将满河碎冰都照得幽幽亮
此时节汴河上百舸争流,船头都朝着南方。
有的船篷里传来妇人啼哭,有的舱中飘出算盘珠子的噼啪声——原是在核计带了多少庄田地契。
更有那精明的,将金银熔成了条,藏在竹筒里做船桨,划水时竹筒撞着船帮,出沉闷的声,恰似为这逃亡的队伍打着丧钟。
残月躲进云里,将汴河上的乱象掩了半掩。
唯有岸边垂杨的枯枝上,挂着几缕从箱笼里扯出的彩缎,在风雪中飘摇如丧幡。
更有那遗落的玉簪金钗,半埋在雪地里,映着远处宫城的灯火,明明灭灭,宛如无数双怨毒的眼睛,正盯着这些弃城而逃的衮衮诸公,看他们将这锦绣江山,化作了逃亡路上的船资盘缠。
雪片越来越大,扑在汴河水面上,将船只留下的航迹迅填平。
某艘船头立着的铜制镇水兽,不知何时被人掰断了兽角,断口处露出的铅芯在雪中泛着青灰,宛如一头被斩去犄角的困兽。
而远处宫城方向,宣和殿的灯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,恰似一个将死之人的最后喘息。
那些载着金银珠宝的船只顺流南下时,船舷擦过结着薄冰的河岸,出脆响,惊起一群夜鹭,翅膀扑棱间抖落的雪粒,落在舱中盛满珠宝的木箱上,竟像是为这逃亡的盛宴,撒下了一把送葬的纸钱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