土地庙内青瓦漏雨，滴滴答答敲在残碑断碣上，却掩不住满室蒸腾的热意。
众人围坐在积尘的神案前，粗陶碗里盛着浊酒，烛影在几十余张年轻刚毅的面庞上明明灭灭，映得一双双眼睛亮如寒星。
王棣长身而起，袍角带得烛影摇晃，他抬手将酒碗举过眉梢：“诸位弟兄且看这漏雨的屋檐、破败的泥胎！”
他朗声道，“昔日杨令公精忠报国，今我等虽寸功未建，却也知家国二字重如千钧！”
席间轰然应和，众人纷纷起身，腰间佩刀蹭过石凳出清响。
有人握紧酒碗向前半步，粗粝的掌心将陶碗捏得白。
王棣目光扫过众人，见那猎户出身的汉子挺直腰背如青松，曾做过厢军的老兵拇指摩挲着刀鞘上的老茧，连最文弱的那个书生模样的人，此刻眼里也燃着灼人的光。
王棣朗声道：“今日我等聚于此处，投军报国，当立下誓言——必抵外敌，复我失地，还我大宋朗朗乾坤！”
话音如钟，撞得梁间积尘簌簌而落。
众人手中酒盏高举，青筋在腕间暴起。
“抵御外敌，收复失地！”
这呐喊声浪撞在泥墙上，惊得檐下避雨的寒鸦振翅惊飞，直直冲破雨幕，似要上达天听。
每个人眼底都燃着灼灼烈火，那是刻进骨血的执念，是至死方休的决心。
这誓言如金石掷地，在每个人心头激起嗡嗡回响，风雨虽急，却催不垮这铁铸般的信念。
在众人饮酒畅谈大志之时，土地庙的角落里，李恩希和庄菲紧紧挨在一起，雨水从屋顶的缝隙中淅淅沥沥地落下，在她们脚边汇聚成一小片水洼，李恩希此刻正回忆着王棣和杨再兴的那场大战
青瓦缝里漏下的雨丝儿如帘，在土地庙西北角织出一片灰蒙蒙的水幕。
李恩希往庄菲身边又靠了靠，粗布裙摆扫过脚边水洼，惊得几只蝼蚁慌不择路地爬向墙根。
那苔痕斑驳的泥墙上，烛火被风撩得明明灭灭，将两个姑娘交叠的影子投得忽长忽短，像两尾困在光影里的鱼。
庄菲的鼻尖儿上凝着粒细汗，凑近时带起的风里混着雨气与草灰味。
她盯着庙外空地上对峙的两道身影，压低嗓音，指尖轻轻扯住李恩希的袖角，“你猜谁能赢？”
她眼尾微挑，睫毛在烛火下投出细碎阴影，眼底明晃晃地盛着好奇，倒像是在看电视剧里的武打戏。
李恩希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，见王棣旋身避过杨再兴劈来的一枪，衣摆扫过泥地拖出道水痕，喉头不由得跟着紧了紧。
“你觉得呢？。”
她的声音混着檐角滴水的声响，轻得像片落在水洼里的枯叶，唇瓣抿得白，眉峰却因凝神蹙成两道细钩。
“自然是杨再兴！”
庄菲跺脚时溅起星点泥水，在粗布鞋面上洇开灰斑，“乖乖，史书上写得明明白白，他单骑冲阵斩百人如切菜，那是天上的星宿下凡！
再看那王棣……”
姑娘忽然噤声，偏头往左右张望，确定没人留意这边才敢继续，“宋史里写他通敌卖国，并且还是文官之后，能是啥厉害角色？”
说到这儿，她撇撇嘴角，指尖不屑地往王棣的方向虚点，间银簪随动作晃出细碎银光。
李恩希轻轻颔，耳坠上的碎玉跟着轻颤。
宋史里那段朱笔批注，“绍兴十年，王棣叛宋”
八个字刺得人眼眶烫。
可此刻看着王棣在枪影里辗转腾挪，那柄虎头湛金枪竟舞得泼水不进，她心底忽然泛起股说不出的滋味——像是见着濒死的孤狼仍在雪地里龇牙，明知结局已定，却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那抹不甘的狠劲。
雨丝扑上她的面颊，混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泪，咸涩得让人心慌。
她猛地攥紧裙角，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，却仍是移不开目光，仿佛被场中那道坚挺的身影勾住了魂。
檐下寒鸦忽然振翅惊飞，扑棱棱的声响里，杨再兴的滚银枪终究还是擦着王棣肩头掠过。
庄菲猛地捂住嘴，喉咙里溢出压抑的惊呼；李恩希却下意识往前倾身，膝盖重重磕在砖缝里也不觉得疼。
远处惊雷隐隐滚过，烛火“噗”
地熄灭，庙内忽明忽暗间，她看见王棣抹了把脸上的汗渍，抬头时眼里竟燃着比闪电更亮的光。
那道光映在李恩希眼底，将史书上“叛徒”
二字灼得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