鞘中,只待风起处,便要血染白沟。
种师道握剑立于中军帐内,忽有内廷宦官快马递来御前金字牌。
他扯开封蜡展开黄绫,烛火将毋得擅杀辽人六字映得明明灭灭,指节却在瞬间攥得白——墨迹未干的御笔旁,还盖着拳头大的御笔之宝朱印,在羊皮纸上洇开暗红的晕。
荒唐!
老将猛然挥手,黄绫拍在堆满《边机要件》的案上,震得铜镇纸骨碌碌滚到《澶渊誓书》残卷旁。
帐外风雨骤然加大,牛皮帐被吹得哗哗作响,几名偏将下意识按住腰间佩刀,却见种师道银须倒竖,竟将那圣旨扯成两半。
昔年檀道济被诬谋反,死前骂宋文帝自毁长城,今日他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愤懑,铁手按上剑柄,白沟河对岸,辽人铁蹄已踏到眼皮底下,却教我等束手待毙?
副将王禀急忙按住他手背:大帅三思,此乃御笔亲诏话音未落,种师道已抓起案头令箭砸向帐柱,枣木令箭地断为两截,惊得帐角铜灯剧烈摇晃,灯油泼在舆图上,将涿州城标烫出焦黑窟窿。
宋襄公之仁误国!
他望着断箭上如朕亲临的漆字冷笑。
帐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,混着辽军胡笳的呜咽。
种师道突然拽开腰间玉带,将那半截令箭狠狠插进帐外淤泥,银枪般的断木在夜色中昂然挺立,恰似他不肯弯折的脊梁。
雨水落在他肩头的银甲上,很快炸成点点水渍,恍若老将未肯轻弹的英雄泪。
远处白沟河传来浪花声,如天地在深处出不甘的呻吟,与帐中老将的愤懑遥相呼应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