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,在日头下划出道红弧,恰落在王棣脚边的血冰上。
张铁牛攥着半截断矛,指节白得要捏碎木头,喉咙里嗬嗬作响,却一个字也吼不出来——周围的“敢战士”
都如被施了定身法,有的握刀的手在抖,有的望着宫墙咬碎了牙,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往下淌,在下巴上冻成细小的冰粒。
远处百姓的哭声早停了,静得能听见风卷着狼头旗的声音,那声音此刻听来,竟像极了金人的马蹄正碾过人心。
王棣望着手里的佩剑,缺口处的反光晃了晃他的眼,倒像是剑在哭——哭他护不住的山河,哭这被自家人从根上蛀空的城。
他缓缓垂下头,额角的青筋还在跳,方才那声怒吼的余韵,早被宫墙后的寂静吞得干干净净。
只有心口的“山河”
还在烧,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着了火,偏又被这漫天寒意裹着,烧不出一点暖意来。
原来最烈的火,烧不穿自家宫墙的阴翳;最响的吼,震不醒墙里人的迷梦。
风又紧了些,卷着城根下的碎冰碴子,打在他脸上,凉得像刀割。
残阳如血,泼在开封城的青砖上,将那条通往大理寺的长街染得猩红。
王棣戴着镣铐,每一步都溅起细碎的血珠——那是昨夜被严刑逼供时渗的血,此刻混着尘土结成暗红的痂。
白色囚服上的囚字被汗水浸得烫,像两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喉头泛腥。
走快点!
押解的禁军踹在他膝弯,王棣踉跄着跪倒,额头撞在青石板上,溅起的血珠恰好落在一道龟裂的砖缝里,恰似他此刻寸寸断裂的心肠。
他抬头时,看见朱雀门的鸱吻在暮色里勾出狰狞的剪影,想起三日前杨再兴在箭楼说这城还没死透,原来最烈的烽火,从来烧在自家宫墙里。
大理寺的朱漆门在身后吱呀合拢,铜环上的狮吞口泛着冷光,像要将他生吞活剥。
狱卒接过枷锁的刹那,铁链拖地的声响惊起檐下寒鸦,翅尖扫过明镜高悬的匾额,留下几片带血的羽毛。
与此同时,荆国公府的石狮被暮色镀上一层寒霜。
杨再兴的银枪被粗麻绳捆在廊柱上,枪缨上的红绸浸了血,在穿堂风里飘成招魂的幡。
他望着庭院里被踩碎的梅枝——那是王棣亲手栽的,此刻断口处凝着冰碴,像极了今早被缴的虎符。
狗官敢动俺铁牛爷爷的刀!
张铁牛的怒吼震得窗棂抖,粗布袖口被撕裂,露出臂上二字的刺青,拳头砸在朱漆柱上,木屑混着血珠簌簌落。
他腰间的大环刀早被夺走,刀鞘上的铜铃却还在响,叮当作声里混着许青压抑的咳嗽。
许青靠在假山石上,胸口的箭伤又裂了,血浸透了素色短打。
他望着墙头上盘旋的乌鸦,忽然想起出勤王那日,王棣说箭要射向胡虏,不是自家兄弟,喉间涌上的血沫竟带着铁锈味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