p>老人以为她听不懂,又补了一句:今岁闰五月,地里的麦子倒比去年多收了半斗。
话音未落,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惊起一阵鸦鸣。
老人猛地起身,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惊恐:莫不是又来征粮了?
庄菲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,李恩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指尖冰凉:你看窗外暮色中,几个穿皂衣的身影骑着马掠过村口,腰间佩刀在余晖中泛着冷光。
那不是普通的官差,是史书里记载的,专为花石纲四处劫掠的应奉局爪牙。
火塘的光映在庄菲苍白的脸上,她忽然想起曾经历史老师说的话: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。
可当她们真的站在这小姑娘的面前,才惊觉每一个字背后都是鲜活的呼吸,是老人皴裂的手掌,是窗外疾驰的马蹄,是即将淹没在铁蹄下的,千万个这样的小村庄。
咱们该怎么办?李恩希的声音带着颤音。
庄菲望着老人佝偻着往门后藏粮袋的背影,忽然想起史书里轻飘飘的靖康之耻四个字——此刻,它们正以粗陶碗里的热粥、以老人眼角的皱纹、以窗外渐浓的暮色,一寸寸浸透她们的衣襟。
这是北宋王朝看似繁华却暗藏汹涌的时刻。
此时的汴京虽仍有金翠耀目,罗绮飘香的盛景,却不知危机已如潮水般悄然逼近。
方腊起义的烽火尚未完全平息,宋廷却又在联金灭辽的决策中埋下了更大的隐患。
这一年,是史书笔下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奏,是靖康之变前最令人心悸的平静。
她们仿佛能看见历史的卷轴在眼前徐徐展开:七年后,金兵铁蹄踏破汴京城门,徽钦二帝沦为阶下囚,宫廷珍宝被洗劫一空,无数百姓流离失所。
牵羊礼的屈辱,靖康之耻的血泪,都将在这个看似寻常的年份之后相继上演。
此刻的她们,正站在历史长河最湍急的险滩边缘,眼睁睁看着巨浪即将袭来,却又深知自己在这宏大的历史洪流面前不过是渺小的尘埃。
窗外,暮色渐浓,一阵风掠过,烛火在案几上摇曳不定,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,宛如她们此刻忐忑不安又充满绝望的心境。
李恩希和庄菲躺在老人为她们精心准备的简陋床铺上,辗转反侧,久久无法入眠。
虫鸣如潮漫过窗台时,两人挤在硬板床上,月光将雕花窗格的影子烙在墙面。
你说……我们会不会遇上王棣?李恩希突然开口,暗夜里眸光微闪。
管他王棣李棣!
庄菲翻身裹紧薄被,尾音却泄了底气,先想法子找件褙子穿罢,明日去当铺看看……
更漏声里,汴梁城的夜风卷起《宋史》某一页,泛黄纸页上的宣和二年四字,正与檐角铁马叮咚相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