冈村宁次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。
他亲手布下的情报网络,一夜之间全盘崩塌,让他彻底成了聋子、瞎子。
整个晋西北,变成了一块他看不透、摸不着,却又时时刻刻感到威胁的黑暗区域。
这种无力感,几乎要将他的骄傲碾碎。
参谋长宫崎周一脚步轻得像猫,将一份刚破译的电文呈了上来。
“司令官阁下,‘鲫鱼’……来密电。”
冈村宁次的眼皮猛地一跳。
“鲫鱼”
,一个他几乎已经放弃的,伪军系统里的低级联络人。
在所有高级情报员都失联的情况下,这条来自最底层的消息,显得如此突兀,又如此……诱人。
电文很短。
“独立旅内讧。
李云龙与政委赵刚不和,张大彪一部调防,黑云寨一线,防务空虚,为期两日。”
宫崎周一低声道:“阁下,这太巧了。
恐怕……是个陷阱。”
冈村宁次没有说话。
他缓缓站起身,走到巨大的沙盘前。
他的手指,在那片代表着晋西北的区域上空,悬停了许久。
陷阱?
他当然知道这可能是陷阱。
可这三天,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活埋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棺材里。
没有声音,没有光,只有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,和心脏撞击肋骨的闷响。
他快疯了。
现在,这个铁棺材的顶上,突然裂开了一道缝,漏进了一丝微光。
他会去思考这道光是不是通往绞刑架吗?
不。
他只会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,不顾一切地,朝着那道光爬过去。
他需要一场胜利,哪怕是一场小小的胜利,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僵局,来向大本营证明,他冈村宁次,依旧掌控着山西的局势!
“一个主力团调防,防区空虚……”
他喃喃自语,像是在说服自己,“李云龙的部队,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,内讧……是极有可能的。”
他的目光,最终落在了沙盘旁一枚代表着精锐大队的旗帜上。
宫崎周一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司令官阁下……”
冈村宁次猛然转身,双目赤红,那是一种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,在牌桌上看到最后一丝翻盘希望时的疯狂。
“命令,第九独立混成旅团,抽调一个精锐大队,由坂本少佐带队,立刻向黑云寨方向进行武装侦察!”
他加重了语气,一字一顿。
“告诉坂本,我要的不是侦察,是扫荡!
是胜利!”
“哈伊!”
宫崎周一躬身领命,退了出去。
司令部里,只剩下冈村宁次一人。
他看着那面被自己亲手移动的联队旗帜,仿佛看见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。
他不知道,那支被他寄予厚望的精锐大队,正踏着黄昏的余晖,精神抖擞地,奔向一个为他们精心准备的,空无一人的舞台。
一出名为“死亡”
的大戏,即将开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