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人知道。
那些幸存士兵传回来的描述,荒诞,离奇,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恐惧。
天崩地陷,大地开口。
那不是战报。
那是一篇来自地狱的志怪小说。
冈村宁次笑了。
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,比哭还难看。
“我错了。”
“我一直都错了。”
“我以为我的对手是李云龙,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莽夫。”
“后来我以为我的对手是那个‘林先生’,一个躲在暗处的阴谋家。”
“直到现在……”
他的声音,陡然变得冰冷刺骨。
“……我才明白。”
“我的对手,不是某一个人。”
“也不是某一支部队。”
“而是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,战术思想。”
他所掌握的一切常规军事手段,他引以为傲的囚笼政策,他的空中优势,他的重炮集群,他的特种作战。
在对方面前,被一一化解。
甚至,被引诱,被利用,最终变成刺向自己的刀。
这不是一场战役的失败。
这是他整个军事生涯,他所信奉的一切战术理论的,彻底破产。
他,冈村宁次,华北之虎。
在那个看不见的对手面前,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,却一头撞上钢铁城墙的孩童。
一股无法遏制的,来自灵魂深处的羞耻与狂怒,轰然爆!
“八嘎呀路!
!”
他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,猛地将桌上的一切,全部扫落在地!
地图!
文件!
茶杯!
笔架!
稀里哗啦!
名贵的瓷器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。
他还不解气,一把扯下墙上那幅巨大的山西作战地图,双手用力!
嘶啦——!
纸屑,如同败军的旗帜,纷纷扬扬地落下。
司令部内,所有的军官都深深地低着头,噤若寒蝉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
良久。
咆哮声停了。
冈村宁次站在一片狼藉之中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胸膛剧烈起伏。
那股癫狂的怒火退去,剩下的,是比西伯利亚冰原还要寒冷的空洞与虚无。
他环视着自己那些噤若寒蝉的部下。
他缓缓地,摆了摆手。
声音沙哑,疲惫不堪。
“都下去。”
“让我一个人,静一静。”
军官们如蒙大赦,躬身行礼,悄无声息地,退出了这间如同坟墓般的办公室。
宫崎周一最后一个离开。
他轻轻地,为司令官阁下带上了门。
门内。
冈村宁次缓缓走到窗边,看着远处太行山黑色的轮廓,一动不动。
他知道。
这已经出了战败的范畴。
这是战争范式的更迭。
而他,和他的大日本帝国,被留在了旧时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