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下来。
李云龙长舒一口气,重新背起手,只是那小曲儿,怎么也哼不出来了。
夜,深了。
指挥部里,一盏昏黄的油灯,豆大的火苗轻轻跳动。
李云龙盘腿坐在炕上,就着一盘花生米,滋溜滋溜地喝着缴获来的地瓜烧。
白天的烦心事,早就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。
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指挥着一个坦克军,浩浩荡荡杀向太原的威风场面,嘴角咧得老大。
门帘一挑,赵刚走了进来。
他脸上没有一丝笑意,手里拿着一沓厚厚的纸。
“老李,别喝了。”
李云龙抬起眼皮,嘿嘿一笑,拍了拍身边的炕沿。
“老赵,来,陪我喝两杯!
今天高兴!”
赵刚没动,只是走到桌边,将那沓纸,轻轻放在了油灯下。
“这是什么?”
李云龙抓起一把花生米,满不在乎地问。
“旅里的家底。”
赵刚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让人心慌。
李云龙撇撇嘴,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,凑到油灯下。
纸上,是赵刚用钢笔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和数字,工工整整。
标题:第一独立旅现阶段兵员、武器、物资缺口统计表。
李云龙脸上的笑容,一点一点地,凝固了。
兵员:编制一万人,实有四千八百五十二人,缺口五千一百四十八人。
步枪:需求八千支,现有多型号杂牌步枪三千五百余支,缺口四千五百支。
轻机枪:需求三百挺,现有六十七挺,其中三十挺待维修,缺口二百三十三挺。
重机枪:需求八十挺,现有十二挺,缺口六十八挺。
迫击炮:需求一百二十门,现有二十四门,缺口九十六门。
子弹:库存不足三个基数……
药品:盘尼西林为零,磺胺粉仅够重伤员使用……
干部:营级干部缺编三人,连级缺编二十一人,排级及班长骨干缺编过三百人……
……
李云龙的眼睛,死死盯着那一排排冰冷的数字。
每一个数字,都像一根针,狠狠扎在他的心口上。
他手里的那颗花生米,不知道什么时候,被他捏成了粉末,从指缝间簌簌落下。
指挥部里,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油灯的火苗,在“毕剥”
作响,将他脸上的影子拉得忽明忽暗。
白天对部下拍着胸脯的保证,此刻听起来,像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旅长。
这两个字,头一次让他感觉到的,不是风光,而是如太行山一般沉重的压力。
“他娘的……”
李云龙把手里的报表狠狠拍在炕上,咬牙切齿地骂道,“给老子一个旅长的名头,手底下还是那几个营的兵,连个团的架子都没有!
这不就是个要饭的头儿嘛!”
赵刚在他身边坐下,拍了拍他的肩膀,沉声道:“老李,别愁了。
总部这是信任我们,先把架子搭起来。
张大彪他们现在是营长,等咱们的兵员和装备到位,扩建成几个团,他们就是现成的团长人选。
饭要一口一口吃,路要一步一步走。”
李云龙猛地灌了一口酒,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,却压不住心里的火。
他知道赵刚说得对,可这担子,实实在在压得他喘不过气。
他感觉自己不是什么旅长。
他就是一个要饭的头儿,手底下还跟着五千多张等着吃饭的嘴。
这一夜,李云龙彻夜未眠。
第二天一早。
林浩正在自己的院子里,对着一张画满了奇怪符号的图纸出神。
一个身影,带着一股浓浓的旱烟味,像幽灵一样凑了过来。
李云龙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,脸上堆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他搓着手,像个在先生面前背不出书的学童。
“咳咳……”
他先是干咳了两声,打破了清晨的宁静。
“那个…林……林顾问……”
这一声“林顾问”
,叫得李云-龙自己都觉得牙酸。
林浩抬起头,看着他这副样子,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。
李云龙从口袋里摸出一根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