茬如钢针,一双眼睛仿佛刚从死人堆里捞出来,里面全是嗜血的警惕和审视。
林-浩-的-魂-没-了。
真枪!
枪管上还未散尽的火药味,是死神最直接的口臭,霸道地灌满了他的呼吸。
“别……别开枪!
我……我不是坏人!”
他的牙齿在疯狂打战,两腿软成了面条,高高举起的双手抖得快要脱臼。
混乱中,他挥舞的手臂撞到了身后的背包。
背包!
他像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活路,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求生的本能,声嘶力竭地喊道:
“大……大哥!
好东西!
我给你个好东西!
你千万别激动!”
他也不管对方是否允许,哆嗦着,几乎是撕心裂肺地拉开背包拉链,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。
一罐冰镇可乐。
上车前顺手买的,罐身还凝着冰凉的水珠。
那鲜艳的红色,在这个灰黄绝望的世界里,显得如此不真实,甚至有些刺眼。
在枪口的死亡凝视下,林浩双手颤抖着,用一种上贡神明般的姿势,卑微地,将这罐可乐递了过去。
举枪的汉子,张大彪,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。
他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,死死盯着那个鲜红的铁罐头,又扫了一眼林浩这一身干净得扎眼的“奇装异服”
。
眼神里的疑惑几乎要溢出来。
这小子白白净净,背着个怪包,既不像土八路,更不像小鬼子。
活脱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地主傻儿子,不知死活地跑到了这片阎王殿里。
“这他娘的什么玩意儿?”
张大彪用枪口不耐烦地点了点可乐罐,语气凶恶。
“喝……喝的!
甜水儿!”
林浩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声音里带着哀求,“大哥……您尝尝,解渴!
冰的!”
张大彪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了林浩三秒。
他确认这个快吓尿的年轻人构不成任何威胁。
他伸出另一只布满老茧和枪茧的手,一把将可乐夺了过去。
铁罐入手冰凉,沉甸甸的,晃了晃,里面传来液体的声响。
“滚!”
张大彪懒得再理会,不耐烦地挥挥手,像驱赶一只苍蝇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沾着泥的铜元,随手丢在林浩脚下。
“拿着,算老子买你的!
赶紧滚!
再让老子看见你,一枪崩了你!”
林浩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弯腰去捡那枚铜元。
那不是一枚钱,是救命的仙丹。
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铜元那冰冷金属的瞬间——
那股让他恐惧到骨髓里的眩晕感,再次以雷霆万钧之势席卷而来!
天旋地转!
眼前的黄土高坡、张大彪凶神恶煞的身影,开始疯狂地扭曲、拉长、模糊。
最终,一切都被卷入一个吞噬万物的光影漩涡。
“啊——!”
林浩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整个人被现实狠狠地吐了出来,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。
他像一条离水的鱼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心脏擂鼓般狂跳,浑身都被冰冷的汗水彻底浸透。
还是那个书房。
八仙桌还挪在一边,那个刻着诡异花纹的旧皮箱,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暗格里。
仿佛从未被触碰过。
一切……是幻觉?
是压力太大产生的噩梦?
林浩瘫在地上,脑子里乱成一锅沸腾的粥。
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,想撑着自己站起来,却感到一阵冰冷、坚硬的触感烙在掌心。
他猛地摊开手。
一枚沾着暗红色血迹和黄土的铜元,正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。
那冰冷的金属质感。
那上面淡淡的血腥味和硝烟味。
那无可辩驳的真实。
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,狠狠扎进了他的现实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