答应了江予哲,便是踏上了一条遍布荆棘的险路。
沐兮回到霞飞路公寓那间寂静的客厅,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绝,只剩下她自己清晰可闻的心跳声。
药品,前线,人命……这些词汇像沉重的磐石压在她心头。
她并非毫无触动,那些素未谋面的战士的挣扎与死亡,透过江予哲焦急的眼神变得具体而沉重。
但更清晰的是冰冷的现实:她再次被推到了悬崖边,必须动用那些父亲临终前再三告诫、非万不得已绝不能触碰的“暗桩”
。
沐家百年积累,明面上的产业早已随着那场大火化为灰烬,但真正致命的、足以在绝境中翻盘或招致杀身之祸的,是那些埋藏在阴影里的脉络。
并非金银,而是几条父亲早年布下、连沐家鼎盛时都极少动用、近乎断绝联系的隐秘渠道。
这些渠道埋得极深,涉及三教九流,甚至远通海外,是沐父为了应对极端不测而预留的后路,如今,成了沐兮手中唯一可能撬动死局的杠杆。
她屏退旁人,只留下如同影子般的何景。
从父亲书房暗格最深处,取出一本看似普通的《古文观止》。
指尖划过书脊内侧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凸起,轻轻一按,书页内侧竟弹出一个薄如蝉翼的夹层,里面是几页密密麻麻用特殊药水写就的名字、地址和晦涩的暗语。
她的目光在其中一行停留许久——“十六铺,乔三,‘河豚鱼’。
(注:旧上海对走私者的暗称)危时可用,然人情已薄,慎之再慎。”
后面跟着一个极其复杂的、需要特定方式解读的联络信号。
“乔三爷……”
沐兮轻声念出这个名字,脑中浮现起父亲偶尔提及的零星碎片:一个曾在漕运上叱咤风云、后来因欠下沐家大恩而金盆洗手的老江湖,脾气古怪,但极重诺言。
父亲于他有救命之恩,他曾誓刀山火海,在所不辞。
但时过境迁,这份人情还剩下几分?
“小姐,此人……可靠吗?”
何景眉头紧锁,声音里充满担忧。
他深知动用这些暗线的风险,每一次联系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,不仅可能暴露自己,更可能将那些早已隐匿的旧人拖入万劫不复。
“我们没有选择,何景。”
沐兮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,“可靠与否,一试便知。
这是目前最快、最可能弄到药的路子。”
她不能动用周复明、沈知意甚至张彦钧的任何关系网,那无异于自投罗网,将把柄亲手送上。
她只能依靠何景,依靠沐家最后一点残存的、几乎被遗忘的忠仆网络,进行着极其冒险的单线联系。
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曲折。
何景如同真正的幽灵,按照沐兮破译出的复杂指令,在上海滩错综复杂的街巷和码头区穿梭。
信号需要留在特定的墙角、通过特定的乞丐传递口信、甚至观察码头船只悬挂旗帜的变化来确认对方是否愿意见面。
每一次等待都漫长得令人窒息。
沐兮守在公寓里,表面平静,内心却如同绷紧的弓弦。
她担心何景的安危,担心信号被截获,更担心那位素未谋面的乔三爷早已变了心肠,甚至布下陷阱。
直到第三天深夜,何景才带着一身露水和疲惫归来,声音沙哑:“联系上了。
乔三爷同意见面,但只肯在‘他的地盘’,而且……只准小姐您一个人去。”
“一个人?”
沐兮的心猛地一沉。
“是。
他说……恩是沐家的恩,要见,也只见沐家的人。”
“而且地方定在浦东三号码头废弃的第七仓库,明晚子时。”
何景的脸色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异常凝重,“小姐,这太危险了!
那里地形复杂,晚上根本没人,万一……”
“没有万一。”
沐兮打断他,眼神锐利,“我们必须去。”
“这是唯一的机会。”
她几乎耗尽了沐家海外最后一点能动用的、未被冻结或盯上的资产,才通过何景之手,将定金和需求传递给乔三爷。
对方既然肯收钱并同意见面,说明至少有意交易。
她看向何景:“你跟我一起去,但在外围守着。
一旦有变,不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