霞飞路公寓的书房里,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绿罩台灯,在深沉的夜色中圈出一小片昏黄的光域。
沐兮独自坐在书案前,背脊挺直,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,唯有眼睫偶尔的颤动,泄露着内心汹涌的暗潮。
周复明书房里那幅精密到残酷的势力分布图,以及他那些剥皮见骨、直指核心的话语,如同烧红的烙铁,在她脑海中反复灼烫,留下清晰的、带着痛感的印记。
过去的自己,那些凭着仇恨本能驱动的行动,那些对沈知意时而抗拒、时而利用的莽撞之举。
此刻在周复明提供的“高阶视角”
下审视,显得何其幼稚和危险。
如同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,只知奋力扑腾,却不知越是挣扎,缠绕的丝线便越紧,直至窒息。
尤其是对沈知意,她之前的策略充斥着被动与短视,仅仅将他视为一个需要摆脱或激怒的对象,却未曾真正冷静剖析过他那病态执念的核心,更未曾想过如何将这股危险而强大的力量,化为己用。
思路,被周复明强行掰开,拧转,导向一个更幽深、也更有效率的层面。
沈知意,不再仅仅是一个令人窒息的追求者,而是这盘乱世棋局中,一个属性独特、能量巨大、若能巧妙引导便可产生奇效的“关键棋子”
。
他的核心驱动力是什么?是那种近乎焚毁一切的占有欲,是对“纯粹拥有”
和“绝对掌控”
的扭曲渴望。
他想要的,从来不是一个并肩的同伴,甚至不是一个保有独立意志的情人,而是一个彻底打上他烙印、身心皆由他主宰、完全依附于他的“专属物”
。
他沉迷的是那个驯服的过程,以及最终将珍宝彻底纳入掌中、不容他人染指的圆满结果。
强硬的反抗与直白的算计,如同火上浇油,只会刺激他更强烈的征服欲与破坏欲。
那么,反其道而行之呢?
一个冰冷而清晰的策略,在她心中逐渐成型——攻心为上。
不再是不顾后果的刺激与对抗,而是看似柔顺的迎合与不着痕迹的引导。
主动迎合他对“纯粹依赖”
、“脆弱无助”
的幻想,巧妙引导他那庞大的能量与缜密的情报网络,为她真正的复仇目标服务,而非让自己最终沦为那只华美囚笼中的折翼之鸟。
她需要一场表演,一场精心计算到每一个眼神、每一次呼吸的表演,目标是让沈知意相信,他长久以来的“温水煮青蛙”
策略终于收到了成效。
相信她在经历了外界的风雨和“长者”
的疏离引导后,终于认清了现实,主动地、甚至是带着忏悔与渴望地,投向了他这个“唯一”
的避风港。
沐兮铺开一张特选的、带着暗纹的浅杏色信笺,取出一锭极少使用的、掺了茉莉干花细细研磨的香墨。
清水滴入砚台,她执起墨锭,缓缓地、一圈圈地研磨着,动作轻柔而专注,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。
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极淡雅、若有若无的茉莉冷香——这是她记忆中,许多年前那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少年,曾在她家花园里,对着初开的茉莉,随口提及的偏爱。
她提起一支小楷狼毫,蘸饱了那带着清香的墨汁,却刻意让笔锋微微颤抖,落笔时,字迹不再是以往刻意模仿的端庄工整,而是流露出一种仿佛心力交瘁后、难以自控的柔弱与凌乱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、泫然欲泣的笔意。
信的内容,字字句句都经过冰冷的算计。
她极力渲染自身的“惶惑”
、“孤苦”
与“恐惧”
。
将周复明塑造成一个虽学识渊博却难以触及内心的“疏远长者”
,而将沈知意高高捧起,称为这冰冷世间唯一能让她感到“心安”
、能容纳她“脆弱”
的存在。
她甚至对他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欲进行了巧妙的“重新解读”
,将其软化为一种“乱世中难得的庇护”
。
这是一种以退为进的极致策略,主动将“被掌控”
的诱饵抛了出去,精准地投喂给沈知意内心深处那头名为“占有”
的野兽。
信被小心地用火漆封缄,封蜡上甚至被她用指甲刻意按出一个模糊的、仿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