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个小老头你一言我一语闲聊着,李仁心趁机溜到晒草药的土坯房前。
靠近门口,就见屋内一名四十岁左右,包着头巾的妇人正翻着竹匾里的艾叶,手背缠着块黑的布条,隐约间渗出一些血迹。
“婶子,我帮你看看吧。”
他放下药箱,掏出个小瓷瓶:“这是用蜂蜜调的药膏,治烫伤管用。”
妇人抬头看看他,又望向远处和老兵说话的陈大牛,轻轻点点头。
李仁心刚要解开她的布条,就听瓮城那头传来阵铜锣声,这是守军换岗的信号。
刹那间,玩闹的孩子都跑回了家,正在洗衣服的妇人们加快手里的动作,就连趴在地上打盹的土狗都竖起耳朵。
“现在安稳多了。”
妇人的声音很轻:“以前,铜锣响第二遍时,就得熄灯,蒙阳人的探子眼尖,说不定就躲在沙海里瞅着呢。”
她望着李仁心手里的瓷瓶:“这种药多吗?守烽燧的孩子们,每年冻疮比我的烫伤重。”
李仁心摇摇头,迟疑片刻后,把瓷瓶塞给了她。
他突然明白师父为何要带他来这里。
瓮城里的每一砖一瓦,每户人家的眼神,都比石碑上的字更能说清“守护”
二字的分量。
远处的风沙又大了些,土坯房的窗户被风吹得“哐哐”
响,像是在应和着城墙外隐约传来的马蹄声。
当晚,爷俩随便找个空闲的土房子落脚,那名被烫伤的妇人,端着一盘煮熟的土豆和一个破旧的陶壶来给他们送吃的。
土豆和水都是凉的,他们一天只开一次火,只有早上的时候,能吃口热乎食物。
对于现在的李仁心爷俩来说,这都不重要,有口吃的就行。
至于苦不苦,应该谈不上。
与那些守在这一辈子的人相比,他们已经算是幸运的了。
简单吃两口后,爷俩也没有休息,而是乘着微凉的夜风,爬上城墙。
后方两百里处,近些年新建一处关隘,那边才是防御蒙阳国的主力战线。
从新的关隘启用那一刻,宗阳关就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。
现如今,只剩下两三百名兵卒留守此地,日复一日的看守着这座日渐迟暮的“老英雄”
城墙上,携裹着沙粒的夜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,那些负责值守的士兵们,轮换着巡逻。
歇息的时候全都躲在箭垛下边避风。
按照规定,夜晚值守时需要点燃篝火,方便照明,观察情况。
但自从后方关隘抵御住蒙阳铁骑后,这边的资源供给越来越少,使得大家吃饭烧柴都变得异常困难。
索性也就不点什么篝火了,省点柴留着明早做饭岂不是更好。
顺着瓮城转一圈,路过那些守卫时,也没有人过多询问爷俩,在他们眼里,这种故地重游的老兵,每年都会有几个,算不上什么稀罕。
只要这些人别搞什么小动作,一般情况下,不会有人管。
大家都知道,他们不属于这里,也不会在这待太久,因此压根没有结交的必要。
踩着脚下平滑硬实的墙砖,爷俩兜兜转转来到宗阳关正面。
如果说关内那面城墙,是武康国历年来征讨奋战的血与泪,那么眼前这面,就是抵抗蒙阳国进攻时,最为耀眼夺目的战绩与凯歌。
绵延不断的城墙上,各种刀劈斧砍密密麻麻,深的足有半尺,边缘残留着暗红色锈迹。
那是蒙阳国的弯刀与重骑兵碰撞城墙时留下的痕迹,哪怕经历几十年的风吹雨打仍旧无法磨灭。
陈大牛轻抚凹凸不平的城墙,目光投向旁边已经修补过的地方:“这里之前是座箭楼,蒙阳国的攻城锤过来时,我就在旁边。”
幽暗的夜幕下,风沙迎面吹来,陈大牛眯着眼睛,语气变得愈加沉重。
“三队的吴二柱当时正在射箭,他的箭法很好,说是百步穿杨毫不过分。”
“当他一箭射穿蒙阳国先锋喉咙时,箭楼崩塌,他被埋在了下边。”
“等到我们扒开碎石找寻时,他早就没了气,手里那把断弓到死都没撒开。”
站在他旁边的李仁心,蹲下身子轻抚脚下地砖,手指划过砖缝时,摸到一片碎甲。
借助微弱的月光,他看到甲片上那道浅浅的印记,一个快要被磨没的“朱”
字,就像这座关隘一样,即将泯灭岁月长河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