固执,是心里有数。”
我往木箱里撒了把草木灰,“去年赵老板收的外地土豆,看着个大,甜度才8度,根本比不过咱这12度的本地薯。
真要是种了新品种,丢了这甜度,以后想再提价可就难了。”
爷爷帮我盖上箱盖,木板在阳光下泛着暖光。
“留种不只是留个块茎,是留住咱望海坡土豆的魂。”
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,“这山这水养出来的东西,有股子独有的精气神,丢了这个,再多产量也没用。”
冬闲时,我带着留种的土豆去农科所检测。
技术员把块茎切开,用仪器测了测淀粉和糖分含量,又在显微镜下观察细胞结构:“这品种虽然老,但适应性极强,在沙壤土中的抗病性比新品种高3o,尤其适合望海坡这种高海拔地区。”
他在检测报告上写下“建议保留繁育”
,又补充道:“现在都讲究地理标志产品,你们这本地种,就是望海坡土豆的‘身份证’,比任何新品种都金贵。”
开春下种那天,望海坡的梯田里热闹非凡。
我们把留种的土豆切成块,每块保证有两个芽眼,伤口抹上草木灰杀菌。
王二婶一边下种一边念叨:“去年留的种,今年结的薯甜掉牙,看今年的,准能过12度。”
李大叔也学着我们的样子,把自家最好的土豆留了种。
“赵老板的新品种我打听了,”
他往坑里埋着种块,“在平川地长得是好,到了咱这坡地,就容易倒伏。
还是老话说得对,‘一方水土养一方薯’。”
谷雨过后,留种的土豆率先破土。
嫩绿的芽苗比往年更壮实,叶片舒展得像小巴掌。
而邻村试种的“金疙瘩”
,出苗率比我们低了近一成,苗叶还带着点黄的病斑。
“你看这苗,”
我蹲在田埂上给爷爷打电话,“比去年的还精神,芽眼得又多又齐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爷爷的笑声:“我就说咱的种错不了,守着自己的本,比啥都强。”
夏至时分,赵老板又派人来了。
这次来的是他本人,看着我们地里长势喜人的土豆苗,他忽然笑了:“春花,我服了。
邻村的‘金疙瘩’确实不适应坡地,我那批货怕是要黄。”
他递给我份新合同,“明年我还收你们的本地种,价格按一块四算,咋样?”
我接过合同看了看,上面特意加了条“优先收购望海坡本地种薯”
。
“赵老板,”
我指着地里的苗,“价格好说,但咱得签三年长约,保证不压级压价。”
赵老板爽快地签了字:“就冲你们这留种的实在劲儿,我信得过。
做生意得像你们留种一样,守住好底子,才能长久。”
秋收时,留种的土豆果然没让人失望。
亩产虽然没过三千斤,但28oo斤的产量配上128度的甜度,让赵老板的竞争对手都动了心,有三家收购商提着现金来村里,说愿意比赵老板的价再高五分。
“咱签了长约,不能反悔。”
爷爷把现金退了回去,“但这说明,咱的种、咱的地,值这个价。”
他看着装满留种土豆的木箱,夕阳透过窗棂照进来,把土豆染成了金红色,像一块块藏在木箱里的金子,更像藏着明年的底气。
我忽然明白,留种的启示从来不止于种地。
它告诉我们,无论做什么事,都得守住自己的根本——就像望海坡的土豆种,深深扎根在这片土地上,才能结出最甜的果实;人也一样,守住自己的本分和底气,才能在变幻的世事里,走得稳,走得远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