县城鲜多福市的蔬菜区前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。
价签上望海坡沙瓤土豆15元斤的红色数字格外扎眼，旁边堆着的土豆袋已经空了大半，绿底白字的商专用标签在灯光下闪着光。
理货员小王正踮着脚往货架上补货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。
小姑娘，这土豆真有那么甜？穿碎花裙的大妈捏着个土豆翻来覆去地看，表皮上的沙粒蹭得手心痒。
阿姨您尝尝。
小王递过块切好的样品，生着吃都不涩，炖肉特别香，昨天刚上的货，早上就卖空两箱了。
大妈咬了一小口，眼睛立刻亮了：还真甜！
给我来十斤，要大的！
这场景被前来送货的赵老板看在眼里，他靠在货车旁，看着收银台不断扫过的土豆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。
上周他还担心八毛收的土豆卖不上价，现在看来，这望海坡的沙瓤土豆，果然没让人失望。
消息像长了翅膀，没三天就飞出了县城。
邻县的张老板打听到风声，开车绕了四十里路找到望海坡，车还没停稳就喊：陈老五在吗？我收土豆！
陈老五正蹲在梯田里薅草，听见喊声直起腰，蓝布褂子被汗浸得亮：张老板？你咋来了？
赵老板那土豆卖疯了，我能不来吗？张老板往地里瞅，土豆苗长得齐腰高，叶片上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星，给我来两万斤，价钱好说，九毛咋样？
这话被来送水的三秒听见了，她把水壶往田埂上一放：张老板，多谢您看得起，但我们统一报价八毛五，谁来都一样。
八毛五？张老板眼睛瞪得像铜铃，我给九毛，比赵老板还多五分，你还不乐意？
不是不乐意。
三秒蹲下来帮陈老五薅草，手指翻飞间就把杂草扔进竹筐，咱合作社有规矩，统一报价，谁也不能搞特殊。
要是给您九毛，赵老板知道了，下次咋合作？
张老板挠了挠头，觉得这丫头有点死心眼：做生意不就讲究个灵活？我多给你钱还不好？
钱是好，但信誉更重要。
陈老五直起身，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，去年李庄的土豆，给这个七毛，给那个六毛，最后谁都不想买了，价钱越压越低。
咱不犯那傻。
正说着，村头又开来辆面包车，下来个戴眼镜的男人，自称是市里市的采购。
听说你们的沙瓤土豆甜度高，我们想长期合作，九毛一斤，能供货吗？
三秒刚要开口，张老板抢着说：人家给八毛五，你给九毛也白搭，这丫头认死理！
戴眼镜的采购笑了：八毛五就八毛五，只要品质好，价钱不是问题。
他往梯田深处看，我能去仓库看看样品吗？
当然能。
三秒领着两人往仓库走，路上碰见王二婶挎着篮子回来，篮子里的土豆个个圆滚滚的，沾着新鲜的泥土。
这是刚从地里挖的，您尝尝。
三秒拿起一个，用指甲划开，沙瓤里的黄纹像蜜饯里的糖丝。
两个老板各拿了块生土豆，咬下去的瞬间都愣住了——脆生生的汁液里带着清甜味，确实比普通土豆多出几分醇厚。
就按八毛五，我订一万斤。
戴眼镜的采购率先表态，明天能装车吗？
得后天，今天的刚给赵老板送完。
三秒翻开仓库的账本，您看，这是我们的供货记录，赵老板订了一万五，张老板要是订两万，得排到后天下午。
张老板看着账本上整齐的记录，突然笑了：行，八毛五就八毛五，我等后天。
他掏出手机，先付三成定金，给我留最好的。
消息传开后，来打听的收购商越来越多，有的甚至愿意出到一块，但三秒始终没松口。
合作社的仓库里，她把统一报价八毛五几个字写在黑板上，红粉笔的字迹格外醒目。
为啥非要统一价？二柱子帮着搬土豆，有点不明白，多卖一分是一分啊。
现在多卖一分，以后可能少卖一毛。
三秒擦着黑板上的灰尘，收购商之间都通气，今天你给这个价，明天他就会压那个价，最后吃亏的还是咱自己。
她往墙上的合同指了指，跟赵老板订的八毛，现在市场价涨了，咱也没涨他的，这就是信誉。
陈老五蹲在旁边抽烟，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：丫头说得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