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秒的胶鞋碾过带霜的碎石子,咯吱声在黑夜里能传出半里地。
她右肩垮着的手电筒晃悠得厉害,铁皮外壳磕过无数回树桩,坑洼里还嵌着去年深秋的泥垢。
这是她接下护林员担子的第三个月,爷爷临走前攥着她手腕说山里的活计得凭血气,此刻那股子滚烫的劲儿还像烙铁似的焐在骨子里。
光柱劈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,樟子松的针叶上凝着的霜花被照得亮,像谁撒了把碎玻璃。
三秒啐了口唾沫在手心,搓了搓冻得僵的耳朵——今晚的风带着哨音,刮过垭口时能听出些不寻常的动静,比前几日那场暴雪刚停时还要瘆人。
突然,手电光扫过斜对面的缓坡,两道幽绿的光猛地撞进视野里。
三秒的心跳瞬间卡在嗓子眼,攥着电筒的指节咔嗒作响,光柱死死钉在那团蹲踞的黑影上。
是头母熊,看肩宽得有她两个身子壮,胸前的毛沾着枯草,在夜风里微微颤动。
最吓人的是那双眼睛,亮得邪乎,像两盏埋在坟头的长明灯,直勾勾地把她钉在原地。
三秒低骂一声,后腿已经下意识地往后撤了半步。
胶鞋在冻土上打滑,带起的冰碴子溅在裤腿上,凉得像针扎。
她这才想起后腰别着的柴刀,手刚摸到刀柄,那母熊却动了——不是扑过来,而是微微偏了偏头,喉咙里滚出一阵低沉的呜咽,像老旧的风箱在拉动。
这动静让三秒的动作顿住了。
她记起爷爷讲过,熊崽子要是被猎人伤了,母熊会在原地守三天三夜,呜咽声能把石头都哭软了。
可眼前这头母熊的肚子瘪着,不像刚生过崽的样子,倒是左前爪的毛秃了一块,隐约能看见结痂的伤口,在手电光下泛着暗沉的红。
母熊又哼了一声,这次带着点不耐烦的意味。
它缓缓转过身,肥厚的熊掌踩过枯树叶,出沙沙的轻响。
三秒这才注意到,它转身时特意把后半截身子压低了些,像是怕惊着谁。
等那团黑影钻进松树林,枝叶摇晃的间隙里,她才现刚才母熊站着的地方,有个圆滚滚的东西正泛着油光。
他娘的。
三秒咬着牙骂了句,脚步却松快了些。
她举着手电走过去,光柱里赫然躺着颗野核桃,壳上的沟壑里嵌着泥,几道深深的牙印把硬壳咬出了裂纹,显然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弄下来的。
这玩意儿在山北坡才有,要翻过三道梁才能摘到,她上周巡山时在那片乱石堆里救过个被兽夹夹住腿的小家伙,难不成
兽比人懂报恩。
爷爷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,三秒猛地关掉手电。
骤然袭来的黑暗里,樟子松的清香混着冻土的寒气涌进鼻腔,她看见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,把母熊消失的那片林子照得泛着银白。
风里传来隐约的兽鸣,这次听着竟不像之前那么吓人,倒像是谁在远处打了声招呼。
她把那颗野核桃揣进棉袄内袋,贴着心口的地方暖烘烘的。
胶鞋碾过碎石子往回走时,步子比来时沉了不少,后腰的柴刀硌着脊椎,却让她想起爷爷挂在墙上的那把老猎枪——当年就是用那枪打断了偷猎者的腿,救下了被捆在树桩上的母熊。
一、冻土下的血痕
三秒的木屋在了望塔下,墙皮糊着的黄泥冻得邦硬,推门时得用肩膀撞三下才能开。
她把野核桃扔在松木桌上,台灯的光晕里能看见壳上的牙印还沾着点血丝,应该是母熊咬的时候太用力,把牙龈硌破了。
老东西要是还在,指定得说这熊崽子懂规矩。
她给自己倒了碗烧刀子,酒液滑过喉咙时像吞了团火。
窗台上的收音机滋滋啦啦响着,天气预报说明天有暴雪,这意味着她得在天亮前把南坡的防火带再清一遍,不然积雪压断树枝,开春容易引山火。
后半夜的风更凶了,吹得了望塔的铁架哐当响。
三秒裹着棉袄躺在硬板床上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脑子里反复闪回刚才母熊的眼睛,那里面没有凶戾,只有种沉甸甸的东西,像她埋在菜窖里的土豆,看着不起眼,扒开土却全是实诚的分量。
天刚蒙蒙亮,她就抄起了砍柴刀。
这刀是爷爷留下来的,刀背厚得能砸开冻土,刀刃却磨得亮,映着她眼下的青黑。
走在雪地里,每一步都陷到膝盖,呼出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