羊鞭抽在地上的脆响,像道惊雷劈在仓库前的空地上。
陈老五赶着羊群从望海坡下来时,正撞见赵老板的伙计往皮卡上搬空麻袋——那是刚才装样品的袋子,此刻瘪塌塌地垂着,像只泄了气的皮球。
“这是咋了?”
陈老五把羊群往槐树下赶,老黄牛跟在最后,蹄子踏得尘土飞扬。
他看见三秒站在仓库门口,眼圈有点红;李大叔攥着算盘,指节捏得白;王二婶的围裙湿了片,像是刚擦过眼泪。
赵老板背对着他,正低头看手机,西装裤卷着的裤脚还没放下来,露出脚踝上沾的沙粒。
“还能咋了?”
他头也没抬,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,“价钱谈不拢,我总不能做赔本买卖。”
“价钱咋了?”
陈老五把羊鞭往腰上一缠,大步走到赵老板面前。
他的蓝布褂子沾着草汁,裤腿上还挂着片枯叶,身上那股羊膻混着土腥的气息,与赵老板身上的古龙水味撞在一起,竟丝毫不落下风。
“赵老板说最多给七毛。”
三秒的声音有点哑,“我们说八毛,少一分都不卖。”
赵老板终于抬起头,上下打量着陈老五,像是在看什么不懂事的物件。
“这位老哥是?”
“我叫陈老五,合作社的股东,这羊粪就是我家的。”
陈老五往地上啐了口唾沫,唾沫星子溅在赵老板锃亮的皮鞋前,“你刚才说七毛?”
“是七毛,还得送两百斤添头。”
赵老板往后退了半步,拉开距离,“我已经让步了,你们这规模,这品相,七毛不低了。”
“不低?”
陈老五突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股子糙劲,像砂纸磨过木头,“去年我自己单干,就种了三亩土豆,个头没今年的大,甜度没今年的高,镇上的贩子还给到六毛呢!”
他猛地提高嗓门,羊鞭往地上“啪”
地一抽,惊得赵老板的皮卡警报器“滴滴”
响起来,“今年合作社统一管理,用的是新种子,施的是酵羊粪,浇的是山泉水,哪样不比去年强?你给七毛?打要饭的呢!”
羊群被这动静惊得“咩咩”
直叫,老母羊带头往陈老五身边凑,铜铃铛“叮铃叮铃”
响,像是在帮腔。
十几只羊围成个圈,把赵老板和他的伙计圈在中间,羊毛蹭着赵老板的西裤,留下些白花花的毛絮。
“你这是干啥?威胁我?”
赵老板有点慌,往伙计身后躲了躲,“做生意讲究你情我愿,强买强卖可不行。”
“谁强买强卖了?”
陈老五往前逼近一步,羊鞭指着仓库里的土豆堆,“我们的土豆就在那儿,明码标价八毛,少一分,你就拉着空车回去!
你要是觉得贵,现在就走,没人拦你!”
他顿了顿,眼睛瞪得像铜铃,“但你得记着,望海坡的土豆,不是只有你一个买家!”
李大叔赶紧打圆场:“老五,有话好好说,别动火。”
心里却暗暗佩服——这老伙计平时闷葫芦似的,关键时候真能撑得起场面。
王二婶也帮腔:“赵老板,老五说的是实话。
去年他那土豆,皮上全是坑,还卖六毛呢。
今年这品相,八毛真不贵。”
赵老板的脸青一阵白一阵,看着围过来的羊群,又看看陈老五手里的羊鞭,喉结动了动。
“我不是说你们的土豆不好,是……是市场行情就这样。”
他试图解释,声音却没了刚才的底气,“我拉回去还要挑拣、运输、上货架,成本太高了。”
“成本高?”
陈老五的羊鞭又往地上一抽,这次抽在土豆堆旁,黄澄澄的薯皮被震得颤了颤,“你刚才在坡上尝了生土豆,甜不甜?沙不沙?你心里没数?这土豆拉到县城市,卖一块二都有人抢,你中间赚五毛,还嫌不够?”
三秒没想到陈老五把刚才在坡上的细节都记着,赶紧补充:“赵老板,我们算过账,八毛是成本加合理利润,您卖一块二,有四毛差价,足够覆盖所有成本还有得赚。”
“我……”
赵老板被堵得说不出话,手指无意识地摸着金表链,表链上的反光晃得人眼晕。
陈老五见他犹豫,语气稍缓了些,却依旧硬气:“赵老板,我知道你是做大生意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