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云压垮山尖的时候,春花正在给最后一垄甜玉米套网袋。
指腹蹭过玉米须,已经从嫩黄变成深褐,这是“金月1号”
即将成熟的信号。
空气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缸,远处的雷声滚过来,震得玉米叶簌簌抖。
“春花姐,村头大喇叭喊要下暴雨!”
三秒骑着电动车冲过来,车筐里的塑料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“李书记说可能有山洪,让赶紧抢收!”
他说话的工夫,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在草帽上,噼啪声像撒了把豆子。
春花直起身往西边望,天际线处的乌云正在翻涌,像被谁搅乱的墨汁。
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草海打工时见过的山洪,浑浊的浪头裹着泥沙和树根,漫过膝盖时还带着股腥气。
“把村民都叫上,”
她扯掉套了一半的网袋,声音被风撕得碎,“带筐子、麻袋,能装多少装多少!”
第一个跑过来的是二柱他爹,老人扛着扁担,竹筐在肩头晃悠。
“俺家三亩地挨着河,先收俺那儿的!”
他的草帽绳断了,帽子被风吹得滚进玉米地,露出被晒得黝黑的头皮。
紧接着,村口的灯一盏盏亮起来,男女老少扛着工具往田里赶,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里交织成网。
暴雨来得比预报早了半个钟。
春花刚钻进玉米地,豆大的雨点就密集地砸下来,砸在玉米叶上溅起细小的泥点,打在脸上生疼。
她干脆脱掉胶鞋,赤脚踩进泥里,凉丝丝的泥水没过脚踝,却让她踩得更稳。
“抓着玉米秆底部掰!”
她边喊边示范,手掌扣住玉米棒底部,猛地向上一折,脆响里混着雨声,“别拽叶子,会伤着根!”
三秒在田埂上扯塑料布,想搭个临时遮雨棚,风却像只大手,刚搭起的棚子就被掀翻,塑料布缠在玉米秆上,活像面破旗子。
“别管棚子了!”
春花的声音从玉米深处传来,“往屋里运,能运多少是多少!”
雨越下越大,天地间白茫茫一片。
玉米叶被雨水打蔫,沉甸甸的玉米棒垂下来,有的已经开始往下滴水。
春花弯腰掰玉米,指甲缝里很快塞满泥浆,手心被玉米叶的边缘割出细小的口子,混着雨水和汗水,火辣辣地疼。
“春花姐,俺家三轮车陷泥里了!”
二柱的喊声带着哭腔。
春花直起身,看见田埂那头,三轮车的后轮在泥里打转,溅起的泥浆糊了二柱一脸。
她咬着牙跑过去,雨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,涩得她睁不开眼。
“大家搭把手!”
她喊来几个壮劳力,“一二三,使劲!”
十几双手推着车厢,车轮终于从泥坑里拔出来,出刺耳的咯吱声。
玉米被一筐筐搬到车上,又从车上卸到各家的堂屋里。
春花家的堂屋最先堆满,金灿灿的玉米棒从门口一直码到灶台边,像堵会喘气的墙。
她娘拄着拐杖,在玉米堆旁摆了个小桌,给每个人递姜茶:“慢点喝,别烫着!”
老人的手抖得厉害,姜茶洒在桌布上,晕开一个个褐色的圆斑。
突然有人喊:“西边的水渠漫了!”
春花心里咯噔一下,那水渠紧挨着最成片的甜玉米地。
她抓起雨衣就往外冲,刚到地头就看见浑黄的水正顺着田埂往玉米地里渗。
“拿铁锹!”
她吼着跳进水里,冰冷的雨水瞬间灌进衣领,“筑坝!
把水引到排水沟!”
男人们挥着铁锹挖土,女人们用塑料布和草袋垒坝。
春花站在齐膝深的水里,指挥着大家把泥土往坝上堆。
雨点击打在她脸上,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,只盯着不断上涨的水位。
有个草袋被水流冲开,她扑过去死死按住,直到有人递来新的草袋把缺口堵上。
“快看!
雨小了!”
不知是谁喊了一声。
春花抬头,现乌云真的在散,雨势渐渐变成了毛毛细雨。
西边的天空甚至透出点微光,照亮了沾满泥浆的玉米地,也照亮了人们脸上混杂着雨水和笑容的脸。
清点收成时,春花蹲在堂屋的玉米堆旁,数着那些被抢救回来的玉米棒。
虽然有几垄靠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