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爬到头顶时,三秒带正蹲在玉米地里薅草。
露水早就被晒没了,玉米叶边缘的锯齿划得胳膊生疼,渗出细密的血珠。
他甩了甩手上的泥,刚想直起身歇口气,就听见地头传来熟悉的吆喝:“三秒!
吃饭了!”
抬头一看,二婶挎着个竹篮站在田埂上,蓝布头巾被风吹得鼓鼓的,像只展翅的鸟。
她是三秒带的远房婶子,男人走得早,独个儿带着儿子过活,日子过得紧巴,却总爱接济旁人。
“二婶,您咋又来了?”
三秒带迎上去,接过竹篮。
篮子里除了春花早上备好的玉米饼和咸菜,还多了一小捆翠绿的空心菜,几颗红得亮的西红柿,甚至还有两个嫩黄瓜,带着新鲜的刺。
“看你这孩子,”
二婶拍了拍他的胳膊,手上的老茧蹭得他皮肤紧,“你媳妇怀着孕,哪能总让她跑?我顺道过来,不费事。”
她说着把西红柿往他手里塞,“刚摘的,甜着呢。”
三秒带咬了口黄瓜,脆生生的,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。
“二婶,您自家种的菜留着吃,或是拿到集上换点钱,总给我带啥。”
“吃不完,烂在地里才可惜。”
二婶嘴上这么说,眼睛却往他胳膊上瞟,看见那些血痕,眉头皱了皱,“薅草咋不戴个套袖?看这划的。”
说着就从兜里摸出块布,要给他包扎,被三秒带笑着躲开了。
“没事,皮糙肉厚的,不疼。”
他把剩下的半根黄瓜塞进嘴里,“您快回去吧,太阳毒。”
二婶没走,蹲在田埂上看着他吃饭,絮絮叨叨地说:“你也是,地里的活哪能干得完?别总熬着,饿坏了身子可咋整?前儿个见你春花妹子,说你半夜还往地里跑,看那玉米苗长没长……”
三秒带嘴里塞满玉米饼,含糊地应着。
他知道二婶是真心疼他。
自打决定把村东头的荒地整出来,他就没睡过囫囵觉,早上天不亮就下地,晚上披着星月才回家,春花怀着孕,他不想让她操心,家里地里的活都自己扛着,常常忙得忘了吃饭。
“多吃点。”
二婶往他碗里夹了一大筷子空心菜,“这菜败火,你看你嘴角都起泡了。”
等三秒带吃完饭,二婶拎着空篮子要走,临走前又从篮子底下摸出个布包,塞给他:“这是我腌的辣椒,下饭,你晚上回家就着吃。”
三秒带捏着布包,沉甸甸的,心里也沉甸甸的。
二婶家的菜地就半亩,种的菜除了自家人吃,剩下的都要拿到镇上集上换油盐钱,哪来的“吃不完”
?他看着二婶蹒跚的背影,蓝布头巾在黄土地上越来越小,突然想起小时候,二婶总把舍不得吃的鸡蛋偷偷塞给他,说“婶不爱吃蛋黄”
。
从那天起,二婶每天都来送饭。
有时带的是刚从地里拔的小白菜,沾着泥土;有时是一把水灵的韭菜,带着白花;最难得的是有次带了几个茄子,紫莹莹的,一看就是精心侍弄过的。
每次三秒带要给钱,她都瞪眼睛:“你这孩子咋这么见外?婶还差这点菜钱?”
这天晌午,二婶又提着篮子来了,脸色却不太好,咳嗽了好几声。
三秒带看着她蜡黄的脸,心里咯噔一下:“二婶,您是不是不舒服?”
“没事,老毛病了,受点凉。”
她摆摆手,从篮子里拿出饭盒,“今天给你带了点南瓜粥,养胃。”
三秒带接过饭盒,温热的粥气扑在脸上,带着甜香。
他看着二婶转身时扶着腰,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,突然想起早上路过二婶家菜地时,看见好几畦菜都空着,像是刚收过,只剩下稀疏的菜梗。
“二婶,您家的菜是不是快没了?”
他忍不住问。
二婶手一顿,强装镇定:“哪能呢,刚收了一茬,过几天又长出来了。”
她不敢看三秒带的眼睛,转身就走,“我回去了,你赶紧吃饭。”
望着她的背影,三秒带心里不是滋味。
他放下饭盒,往二婶家的菜地走去。
果然,半亩地没剩下多少菜,只有几株蔫巴巴的豆角还挂在架上,土也板结得厉害,像是好久没浇水了。
他突然明白,二婶不是“吃不完”
,是把能省的都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