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秒捏着薅草的小镢头站在地埂上时,日头正把影子钉在脚边。
六月的风裹着热浪掠过玉米地,豫玉33号的幼苗已经蹿到膝盖高,宽宽的叶片像摊开的巴掌,把阳光遮得严严实实。
而地头那片金皇后,刚没过脚踝,细弱的茎秆被风推得东倒西歪,像一群站不稳的孩子。
“爷,这几垄拔了吧。”
三秒用镢头扒拉着金皇后周围的土,根须浅得一拽就能起来,“挡着光照,豫玉33号该长不齐了。”
爷爷正蹲在金皇后地里,手里捏着个豁口的瓦罐,往苗根边撒着什么。
听见这话,他直起身时腰杆“咔嗒”
响了一声,瓦罐往背后一藏,白胡子上沾着的草屑簌簌往下掉:“留着看稀奇。”
三秒眯眼瞅过去,瓦罐沿儿沾着圈黑褐色的东西,是腐熟的羊粪——开春时爷爷特意去后山养羊户家里讨的,说金皇后吃这个长得壮。
他心里敞亮,却故意别过脸,用镢头把豫玉33号周围的土培得更高:“王技术员说这品种要通风,您看这金皇后,密得能藏住兔子。”
爷爷没接话,转身又蹲下去,瓦罐里的羊粪顺着指缝往下漏,落在金皇后的根须上,像给小苗盖了层薄棉被。
他的手指关节肿得亮,那是年轻时在砖窑厂搬砖落下的风湿,阴雨天疼得连筷子都捏不住,可侍弄起这些小苗,动作却稳得像装了轴承。
三秒背着喷雾器走过时,故意把喷头往金皇后那边偏了偏。
除草剂的雾珠落在豫玉33号的叶片上,瞬间凝成小水珠滚下去——这是王技术员特意交代的,新品种抗药。
可金皇后的叶片沾了雾珠,立刻打了蔫,像被抽走了精气神。
“你这是干啥?”
爷爷的拐杖“笃”
地戳在三秒脚边,竹杖头的铁皮磕出个白印,“金皇后的叶嫩,经不住药。”
他说着就往金皇后地里扑,用袖子去擦叶片上的药雾,动作急得差点绊倒。
三秒赶紧关掉喷雾器:“杂草都快把金皇后吃了,不拔苗就得打药。”
他看着爷爷的袖子沾了药雾,变得皱巴巴的,像块被水泡过的粗麻布,“再说这几垄金皇后,收成都不够种子钱。”
爷爷的手停在半空,袖子上的药渍慢慢洇开,像朵灰败的花。
他突然转身往家走,竹杖在土路上敲出一串闷响,走到地头时又回头看了眼金皇后,那眼神,像看自家受委屈的娃。
第二天一早,三秒去地里查看墒情,老远就看见金皇后地里有个佝偻的身影。
爷爷正跪在苗垄间,手里捏着把小铲子,把拌了羊粪的黑土一点点往金皇后根边塞,膝盖下的蓝布裤沾着露水,湿得能拧出水来。
“爷!”
三秒喊着跑过去,看见爷爷身边放着个铁皮桶,里面的羊粪拌着碎麦麸,是去年冬天就开始沤的,原本说好留着给豫玉33号追肥用,“您这是……”
爷爷手忙脚乱地把铲子往桶里藏,掌心沾着的羊粪蹭在裤腿上,留下几个黑印:“昨夜下了点雨,给它们松松土。”
他说着往起站,膝盖在地上磨出两道浅沟,三秒伸手去扶,摸到他裤腰上别着的瓦罐,沉甸甸的还温热——里面准是新拌的肥料。
三秒没戳破,只是蹲下来帮着培土。
金皇后的茎秆确实比前几天壮实了些,叶片边缘泛着健康的浅绿,不像之前那样黄。
他的手指碰到爷爷刚埋下的羊粪,还带着点温热,突然想起小时候,爷爷也是这样,把舍不得吃的鸡蛋壳碾碎了,埋在他栽的石榴树下。
“其实吧,”
三秒往金皇后根边多培了把土,“王技术员说混种能增产,高矮搭配着,通风还好。”
爷爷的手顿了顿,眼里的光像被风吹动的烛火,亮了亮又暗下去。
他往豫玉33号那边瞥了眼,那些壮实的小苗已经开始分蘖,叶片舒展得像孔雀开屏,把金皇后衬得越瘦小。
入伏后雨水多起来,豫玉33号像是喝了催生剂,一周蹿高半尺,叶片宽得能盖住三秒的巴掌。
金皇后却像被施了定身咒,还是那副矮墩墩的模样,只是叶片变得厚实了些,颜色深得绿,像抹了层油。
三秒去镇上买化肥,回来时路过玉米地,看见爷爷正往金皇后地里撒尿素。
他手里捏着个小瓢,每次只舀半勺,绕着苗根撒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