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过了许久,直到那冰冷邪恶的气息完全感知不到,林晏才脱力般彻底瘫软下来,后背重重靠在石台上,冷汗早已浸透全身,冷得他牙齿不住打颤。
他摸索着,从帆布包侧袋里摸出半截备用的白色蜡烛和一个皱巴巴的火柴盒——这是吃饭家伙里最基础的东西,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。
火柴划亮,微弱跳动的火苗驱散了一小片黑暗,也映亮了他血肉模糊的手腕和苍白汗湿的脸。
他点燃蜡烛,滴下蜡油固定在石台上,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这间不大的石室。
他先看向自己刚才站立的地方。
地面没有任何痕迹,只有几滴属于他自己的鲜血。
那本古书还摊开在石台上,停留在描绘着寿衣阵法的那一页。
旁边的医疗箱盖子敞开着,那截深褐色的寿衣料子依旧滑在外面,上面的暗红符纹在烛光下透着诡异的光泽。
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化,除了他几乎被捏碎的手腕和那部彻底报废的手机。
刚才那一切,真实地生过。
那个穿着寿衣的,进来这里,似乎只是为了……触碰他?警告他?还是……确认什么?
它的目标,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是杀戮。
林晏的目光再次落回那本古书和医疗箱上。
心脏沉甸甸的往下坠。
中海医院的医疗箱,装着疑似祖父寿衣的碎片,出现在这需要林家血脉才能开启的密室里。
而古书上,记载着以寿衣为核心的邪异阵法。
苏家在那小鬼身上得到的,恐怕远不止财富和运势。
他们进行的,很可能是某种窃取、转移甚至亵渎亡者力量的禁忌之术!
而祖父的符纹,在其中扮演的角色,恐怕绝非自愿……
他必须知道那古书上到底写了什么!
强忍着剧痛和虚弱,他凑到石台前,就着昏黄的烛光,仔细阅读那焦黄书页上的古老字迹。
字迹是林家祖传的符文变体,他勉强能认出大半。
越是阅读,他的脸色就越是苍白,眼底的惊骇之色就越浓。
这上面记载的,根本不是什么正统阵法!
而是一种极其恶毒阴邪的转煞嫁祸之术!
通过特殊处理的至亲寿衣作为媒介,构建法阵,可以将家族世代积累的业障、诅咒、乃至血脉中的衰败死气,强行剥离,转嫁到指定的身上!
而被选为的,往往是家族中命格特殊、或与施术者血缘最近、最容易承载这些污秽的人!
阵法一旦成功,施术者一族可得至少三代富贵显赫,灾厄不尽。
而那个……
书页角落有一行极小的、几乎被磨灭的注释,字迹却与正文不同,显得更加仓促甚至绝望:
「……然煞气易转,因果难消。
容器必遭百鬼噬身,血肉枯竭,魂灵永锢,不入轮回,世世哀嚎……」
林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起,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!
苏家……苏婉……
那小鬼根本不是普通的古曼童!
它是苏家转嫁家族业障和死气的!
所以它怨气冲天,所以它死死缠着苏婉——苏婉很可能就是那个命定的、承载这一切的苏家血脉!
而祖父的符纹……那根本不是滋养或控制!
那是禁锢!
是将那滔天的怨气和业障死死锁在体内,防止其反噬施术者的枷锁!
祖父知道!
他一定知道这邪术的后果!
他可能被迫,或者……用某种代价,换取了在枷锁上留下后门或破解之法的机会?那玉锁上的符纹,是唯一的钥匙?
无数的线索和猜测在脑中疯狂碰撞,炸得他头晕目眩。
就在这时,蜡烛的火苗毫无征兆的猛烈摇曳起来,像是被无形的风吹动,眼看就要熄灭!
林晏猛的抬头。
石室入口的阶梯方向,传来一阵急促、混乱、还带着哭腔的脚步声,正踉踉跄跄的向下跑来!
别……别过来!
滚开!
都滚开啊!
是苏婉的声音!
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崩溃。
在她身后,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、夹杂着无数痛苦嘶嚎的怨气,如同决堤的洪水般,汹涌的灌入这狭小的石室!
烛火的一声,彻底熄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