豫州的天空,依旧灰蒙,但空气中弥漫的已不全是绝望。
粥棚里飘出的不再是清可见底的米汤香气,而是杂粮混着番薯块的稠厚暖香;田埂边,不再是等死的麻木面孔,而是小心翼翼侍弄着新苗的、带着微弱希冀的眼神。
“谢青天”
与“云娘娘”
的名号,不再是虚无的祈求,而是能带来实实在在饭食和公道的象征。
但这远远不够。
“朝廷的旨意下来了。”
谢景行将一卷明黄绢帛随手丢在案上,语气平淡,听不出喜怒,“责令本侯总督豫州水患,限期疏通河道,加固堤防。”
云舒拿起圣旨扫了一眼,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。
旨意冠冕堂皇,字里行间却透着猜忌和催促,更提及“国库空虚,望侯爷就地筹措,以安民心”
。
皇帝老儿抠搜得裤衩打补丁,倒让老娘掏钱给他擦屁股?
“正好。”
她抬眸,眼中锐光一闪,“他要面子,我们要里子。
这治理水患,就是最好的幌子。”
计划,迅铺开。
明修栈道,暗度陈仓。
谢景行以钦差和侯爵的名义,大规模征调民夫。
告示贴出,不再是冰冷的徭役命令,而是“以工代赈,管饱三餐,日结工钱”
的招募!
本就对侯府感恩戴德的灾民瞬间沸腾,报名者如潮水般涌来!
云舒则铺开了她早已绘制好的水利工程图。
图纸上的“分水鱼嘴”
、“飞沙堰”
、“宝瓶口”
等结构,精妙绝伦,远这个时代的治水理念。
工部的老匠师看得目瞪口呆,颤声道:“郡主…此等设计,闻所未闻,这…这真能成?”
“能不能成,试试便知。”
云舒语气不容置疑,“按图施工,若有差池,我一人承担。”
她亲自前往工地,无视泥泞,指挥若定。
用简易的水平仪测量高低,用石灰粉划定基准线。
她的自信与专业,迅镇住了在场的所有工匠和民夫。
然而,工程的核心,远非治水本身。
谢景行的目光,如同鹰隼般扫过那些挥汗如雨、体格健壮的年轻民夫。
他对身旁的心腹将领低语:“记下那些人:干活最卖力的、手脚最麻利的、眼神里有股狠劲不服输的、家里背景清白、尤其是受过侯府恩惠的。”
很快,一份秘密名单被整理出来。
次日,工地上出现了新的“编制”
。
“护堰队?”
一个被点名的黑壮青年张铁柱,挠着头,不解地看着前来通知他的侯府亲卫。
“对。”
亲卫队长陈平面色严肃,“堤坝乃重中之重,恐有宵小破坏。
尔等身强体壮,编入‘护堰队’,负责夜间巡逻,护卫堰基!
待遇加倍!”
巡逻?巡逻个鬼!
老娘是要练特种兵!
张铁柱和一群被选中的青年面面相觑,随即狂喜!
护卫工程!
待遇加倍!
这是天大的信任和恩典!
他们挺起胸膛,感到前所未有的责任与荣耀。
于是,白日,他们依旧是卖力干活的民夫。
夜晚,当其他工友酣睡时,他们却被秘密带至远离工地的僻静河谷。
火把猎猎,映照着一张张紧张又兴奋的脸。
站在他们面前的,不再是工头,而是换上了劲装、神色冷厉的侯府亲兵教官!
“列队!”
“挺胸!
收腹!
头抬起来!
目光平视!”
“令行禁止!
闻鼓而进,闻金而退!”
没有刀枪,只有锄头和扁担。
但训练的内容,却是最基础的队列、转向、冲锋、格斗架势!
口令如山,纪律如铁!
动作稍有懈怠,迎来的不是打骂,而是加倍训练直至达标!
张铁柱起初不解,只觉得辛苦。
但很快,他现自己和队友们的动作越来越整齐,力气仿佛拧成了一股绳。
一种奇怪的荣誉感和归属感,在他们这群原本互不相识的流民之间滋生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