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娜·格雷的目光如同两枚冰冷的探针,牢牢钉在林溯脸上,捕捉着他最细微的表情变化。
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,医疗中心观察室里仅存的微弱嗡鸣也被这无声的压力所吞噬。
林溯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,但他脸上的肌肉却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困惑与一丝被冒犯的不悦。
他微微皱起眉头,迎向安娜·格雷的视线,声音带着经历创伤后应有的虚弱,却又保持着学者的克制:“未授权的数据传输?格雷女士,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
p-7事件后,观察室里一片混乱,警报大作,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试图稳定情况、评估陈启研究员的状况以及确保自身安全上。
我怎么可能,又有什么必要进行什么数据传输?”
他巧妙地将时间点模糊在“p-7事件后”
和“试图稳定情况”
之间,这涵盖了从泄露生到袭击开始的那段混乱期。
他的说辞合情合理——一个身处危机中的人,要任务是生存和控制事态,而非操作终端。
沃克军官站在安娜·格雷身后,表情严肃,但没有插话,显然将主导权交给了这位内部审查部的调查员。
安娜·格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,仿佛林溯的反应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。
她从随身携带的平板终端上调出一份数据记录,屏幕转向林溯,上面显示着一段复杂的网络流量日志,高亮标出了一行:
[时间戳:对应p-7事件后约8分钟][源地址:bhr-7-observation-a1][目标节点:shado_re1ay_gaa(未注册)][数据传输量:21b][状态:连接中断-原因:主动断开时]
“时间戳显示,这次传输生在第七层完全封锁、但外部袭击尚未开始的时间窗口内。”
安娜·格雷的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宣读一份仪器说明书,“传输量不大,但目标节点属于一个已知的非官方数据交换网络,通常用于…非公务活动。
林博士,您确定对此毫无印象?比如,试图联系某人?或者上传、下载某些…个人数据?”
她的措辞留下了余地,将行为导向可能的“违反规定”
而非更严重的“窃取机密”
或“与外部勾结”
。
这是一种审讯技巧,试图让被询问者放松警惕,承认一个较轻的过错。
林溯心中冷笑,面上却露出被提醒后努力回忆的神情,他抬手揉了揉眉心,显得有些疲惫和烦躁:“那个时间点…我确实操作过控制台,试图调取p-7实验室更早的环境监控记录,想确认泄露生的精确时间和初始扩散模式。
系统响应很慢,似乎因为警报和隔离协议受到了影响,弹出了几个错误提示…我可能点错了什么?或者系统自身在尝试连接某些备份服务器时生了路由错误?”
他将自己的主动探查,包装成了系统故障或操作失误。
他将“未授权节点”
引向“备份服务器”
或“路由错误”
的可能性。
这在复杂的站内网络环境下,并非完全没有可能。
“点错了?路由错误?”
安娜·格雷重复了一遍,语气里听不出是相信还是质疑,“林博士,您是基因生态学领域的专家,但据我所知,您对网络架构似乎也有相当的了解。
一次‘点错’就能精准定位到一个需要特定协议才能访问的非官方节点?”
她果然不好糊弄。
林溯叹了口气,脸上露出一丝无奈:“格雷女士,在那种高压环境下,人的判断和操作出现偏差并不罕见。
我当时的要任务是理清污染事件,任何可能提供线索的数据我都不会放过。
如果系统界面因为应急协议变得混乱,我误触了某个隐藏的或者重新配置的快捷链接,也并非不可能。
至于网络架构…是的,我有所了解,正因为了解,我才更清楚在系统负载异常时,各种意想不到的故障都可能生。”
他再次强调了自己“受害者”
和“尽职研究员”
的身份,将潜在的责任推给了“系统异常”
和“高压环境”
。
同时,他也没有完全否认自己对网络的了解,这种半真半假的坦诚,有时比完全否认更具说服力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