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风卷着浓重的血腥气,吹过死寂的旷野。
近十万名黄巾降卒,如同一片被收割后的麦田,黑压压地跪在地上,在寒风中瑟瑟抖。
他们的命运,此刻正悬于一线。
“筑京观?”
刘景听到这三个字,瞳孔猛地一缩,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皇甫嵩。
对方的眼神里,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。
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冷漠,一种将十万条人命视为战功簿上冰冷数字的残酷。
那眼神,让刘景遍体生寒。
“皇甫将军,万万不可!”
刘景几乎是脱口而出,声音斩钉截铁。
他指着那片跪地的人海,沉声说道:
“这些降卒,绝大多数都是被裹挟的贫苦百姓,并非元凶恶。”
“如今贼张梁已诛,大势已定。
若将他们全部坑杀,不仅有伤天和,更是对我大汉人口与国力的巨大损耗!”
皇甫嵩闻言,出一声冷哼,浑浊的眼眸里闪过不屑。
“刘将军,你还是太过仁慈!”
他用马鞭指着那些降卒,语气严厉。
“这些人今日是降卒,明日就可能再次揭竿而起!”
“今日不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,明日冀州、青州、兖州,就会有第二个、第三个张角冒出来!”
“为了大汉的长治久安,这些人,必须死!
一个不留!”
他的话语,像一把淬了毒的刀,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杀伐之气。
刘景寸步不让,迎着皇甫嵩的目光,声音也冷了下来。
“将军此言差矣!
冀州一地,青壮几乎都被裹挟进了黄巾,若是将他们全部杀了。”
“起码一个郡的青壮都没了,来年田地谁来耕种?粮食从何而来?赋税谁来缴纳?”
“杀戮,永远不能带来真正的长治久安,只会在这片土地上埋下更深、更可怕的仇恨种子!”
“我大汉,经不起这样的内耗了!”
两人的争执,让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。
关羽、张飞等人默默地围拢到刘景身后,眼神不善地盯着皇甫嵩和他身边的亲卫。
皇甫嵩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。
他没想到,这个屡创奇功的年轻人,竟敢在军国大事上,如此公开地顶撞自己。
他猛地一甩马鞭,出一声脆响,语气变得无比严厉。
“刘将军!”
“本将乃朝廷钦命的左中郎将,总督冀州一切战事!
此地,本将官职最大!”
“如何处置降卒,是本将的职权!
此事,不必再议,必须听我的!”
他几乎是在咆哮,用官职和权力,向刘景施加最直接的压力。
“来人!”
皇甫嵩厉声喝道。
“准备行刑!
将这些反贼,就地坑杀!”
“喏!”
他身后的亲卫队轰然应诺,拔出腰间的环刀,杀气腾腾地逼向那群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降卒。
“我看谁敢!”
张飞豹眼圆睁,一声怒吼,手中的丈八蛇矛重重顿在地上,出一声闷响。
大地都为之震颤。
关羽凤眼微眯,手已经按在了青龙偃月刀的刀柄上,森然的杀气透体而出。
刘景麾下的千余精骑,齐刷刷地举起了手中的兵刃,与皇甫嵩的卫队形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峙之势。
空气,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。
一场内讧,一触即!
刘景排开众人,上前一步,直视着怒气冲冲的皇甫嵩。
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,语气却变得诚恳而坚定。
“皇甫将军,您还记得广宗城下,贵军断粮之危吗?”
皇甫嵩一愣。
刘景继续说道:
“景不才,自知人微言轻,但当日倾尽常山之粮草,筹集十万石军粮星夜驰援,不敢求将军任何回报。”
“今日,景只求将军看在那十万石粮食的份上,看在数万汉军将士性命的份上,给景一个薄面。”
“也给这十万条已经放下武器的性命,一条生路!”
他的声音传遍四野,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。
那黑压压跪着的十万降卒,眼中瞬间燃起了生的希望,无数道目光,齐刷刷地投向了皇甫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