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群中,身材魁梧的渠帅管亥,和眼神阴鸷的渠帅张饶,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。
那一眼,包含了太多东西。
不甘,恐惧,还有一丝决绝。
会议不欢而散。
当夜,管亥的营帐内。
一盏昏黄的油灯,映照着两张阴沉的脸。
“跟着张梁突围,就是去送死。”
管亥将一碗浑浊的酒水一饮而尽,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。
“皇甫嵩的主力就在东面,我们这点饿兵冲上去,不够人家塞牙缝的。”
张饶点点头,他比管亥想得更深。
“死了,还算好的。”
他冷冷地开口。
“你忘了皇甫嵩在长社是怎么做的吗?坑杀数万降卒,筑成京观!”
“我们要是被俘,下场只会更惨!”
管亥的身体抖了一下,眼中闪过浓浓的惧意。
京观!
用人头堆成的小山!
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那座骷髅山的一部分,他就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。
“那你说怎么办?总不能坐在这里等死!”
管亥烦躁地抓着头。
张饶的眼中,闪动着算计的光。
“我听说……北面那个常山太守刘景,行事与众不同。”
“高升那五万人,被他打败了,可他没杀俘虏。”
“什么?”
管亥猛地抬起头,眼中满是震惊。
“不杀俘虏?四万多人,他全收了?”
“不仅收了,还管饭。”
张饶压低了声音。
“据说,只要给他们干活,两年后就能分田分房,落户常山,当真正的老百姓。”
管亥的呼吸,瞬间变得急促起来。
管饭!
分田!
分房!
这三个词,像三道天雷,狠狠劈在他的心上。
对于他们这些走投无路,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造反的泥腿子来说,这不就是梦寐以求的终点吗?
帐篷内,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只有两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。
良久。
“妈的!”
管亥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,桌上的陶碗被震得跳了起来。
“与其跟着张梁这个废物去饿死,或者被皇甫嵩砍了脑袋筑京观!”
“不如,去投奔北面的刘景!”
他的眼中,爆出一种绝处逢生的狠厉。
“他不是要我们跟着他去送死吗?”
管亥的嘴角,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。
“那我们就先送他一份‘大礼’!”
张饶瞬间明白了管亥的意思,眼中也亮了起来。
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没错!”
管亥压低声音,一字一顿地说道。
“咱们联络手下的弟兄,咱们两部加起来,足有三万多人!
在张梁动突围之前,咱们……先走一步!”
“带上张梁的人头,作为投名状!”
“去给咱们自己,也给手下那几万跟着咱们卖命的兄弟,搏一条活路!”
两人一拍即合。
夜色,更深了。
在营地一处偏僻的角落,管亥和张饶正在秘密召集各自的心腹将领,布置着这场惊天的叛逃。
他们压低了声音,但言语中的兴奋与决绝,却无法掩饰。
然而,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。
在不远处一个帐篷的阴影里,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着。
那是一名忠于张梁的亲兵。
他将两人的密谋,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。
他的脸色,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毫无血色。
豆大的冷汗,从他的额头滚落。
他捂住自己的嘴,不敢出任何声音,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。
确认管亥等人离开后,他才像一只受惊的兔子,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退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