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太平公主府出来,已是斜阳向晚。
车轮压过青石板路,出单调而有节奏的“咯噔”
声,像是在为陆羽心中的思绪打着节拍。
太平最后那个问题,如同一颗投入静水湖面的石子,余波至今未散。
李旦沉迷佛法?
这事听起来,像是一个失意皇子在权力倾轧下的自暴自弃。
可陆羽却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。
在皇家,任何看似无心的举动,背后都可能牵扯着千丝万缕的算计。
一个真正的蠢人,是活不到李旦这个年纪,更坐不稳他那个位置的。
马车在帝师府门前停下,陆羽收敛心神,下了车。
府中管家陆安早已迎上,神色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自内心的敬畏。
昨日的雷霆手段,已然在这座府邸的每个人心中,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。
“帝师,上官待诏一个时辰前来了,正在书房等您。”
陆安躬身道。
“嗯。”
陆羽微微颔,径直走向书房。
推开厚重的木门,一股熟悉的墨香与淡淡的女儿家体香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书房内,上官婉儿正立在一排巨大的书架前,身着一袭素雅的鹅黄色宫装,身姿纤秀,宛如一株空谷幽兰。
她并未翻阅书籍,只是静静地站着,纤长的手指轻轻滑过那些书脊,似乎在感受着文字的温度。
听到开门声,她回过身,清丽的脸庞上漾开一抹浅笑,那双会说话的眸子,在看到陆羽的瞬间,亮了一下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
她的声音清脆悦耳,像是山涧清泉。
“让你久等了。”
陆羽走到她身边,目光落在她方才触摸过的书卷上。
“不久,”
上官婉儿摇了摇头,眼波流转,带着几分探寻,“只是在想,能写出‘不占一官一职,却能让整个新兴的官员阶层,都成为我们的盟友’这等计策的人,他的书房里,究竟藏着怎样的乾坤韬略。”
陆羽心中一动。
太平公主竟将他的话,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婉儿。
他看向婉儿头顶,那情感状态的词条,比任何言语都更真实:
【钦佩(亮金)】、【心折(粉紫)】、【隐忧(淡灰)】
她不仅知道了,而且深刻地理解了其中关窍。
那抹“钦佩”
是为他的智谋,而那丝“心折”
,则是一种更高层次的、源于精神共鸣的倾倒。
“你觉得,此计如何?”
陆羽没有直接回应她的赞许,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。
上官婉儿没有立刻回答,她走到书案前,素手研墨,动作优雅娴熟。
墨香在空气中弥漫得更浓了些。
“此计……很高。”
她抬起美眸,认真地看着陆羽,“高在格局。
寻常权臣,眼中只有位置的增减,派系的消长。
而你,看到的却是大周朝堂未来的根基。
你不是在夺食,而是在开垦一片新的良田。
待到春暖花开,田里长出的每一棵禾苗,都会天然地向着你这位开垦者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察的忧虑,那正是【隐忧】的来源:“只是,这片田,开垦得太快,太好了。
陛下的目光,怕是会时时刻刻都落在这片田上。
锋芒太盛,终究不是长久之道。”
这番话,与太平公主的提醒,竟有异曲同工之妙,但婉儿的分析,更偏向于为君之道,为臣之危的根本。
陆羽笑了。
他走到婉儿身边,拿起她刚刚研好的墨,在一方白玉镇纸上,写下了一个字——“藏”
。
笔走龙蛇,铁画银钩,一个“藏”
字,力透纸背,却又在最后一笔处,锋芒尽敛,圆润内蕴。
“你看,”
陆羽指着那个字,轻声道,“锋芒毕露,是为了破局。
而破局之后,便要懂得藏锋。
我举荐贤才,是为公,陛下只会赞许。
我将‘督察皇商司’变成一个为天下寒门敞开的大门,陛下看到的,是皇恩浩荡,万民归心。
功劳,是陛下的。
我,不过是那把递出橄榄枝的手而已。”
上官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