绫。
她已经不在乎了。
然而,那脚步声却在她面前停了下来。
一个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,在她头顶响起。
“公主殿下,别来无恙?”
这个声音!
朵颜像被针刺了一样,猛地抬起头。
月光下,陆羽负手而立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。
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那双深邃的眼眸里,没有同情,没有怜悯,甚至没有一丝温度,只有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。
是他。
是那个用诗词敲开她心扉的男人,也是那个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恶魔。
“你……”
朵颜的声音沙哑干涩,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把沙子,“你还来做什么?来看我的笑话吗?”
“笑话?”
陆羽的嘴角,终于有了一丝弧度,却比月光还要冷,“一个没有价值的笑话,不值得我专程跑一趟。”
价值。
又是这个词。
在紫宸殿,他用这个词,像一道暖流注入她冰冷的心。
而此刻,这个词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,狠狠地捅了进来。
“我奉天后之命,全权处置你。”
陆羽缓缓蹲下身,与她平视,目光却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,“你的族人,把你当成扳倒我的弃子。
你的父汗,那位草原上的雄鹰,此刻或许正在盘算,是用你的死来平息大唐的怒火,还是干脆撕毁和议,与大唐决一死战。
告诉我,在你看来,你现在还剩下什么?”
朵颜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陆羽的每一句话,都精准地撕开了她血淋淋的伤口。
她所有的骄傲,所有的依靠,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。
她什么都没剩下了。
“不,你还有一样东西。”
陆羽的声音,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,“你还有你的身份。
阿史那·朵颜,突厥可汗最宠爱的女儿。
这是你最大的不幸,也可能是你……最后的机会。”
朵颜茫然地看着他,不懂他话里的意思。
“你可以选择,像个失败者一样,在这座冰冷的院子里,等待一个未知的、屈辱的结局。”
陆羽的目光,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,“或者,你可以选择,把你的身份,你的未来,你的一切,都押在我身上。”
“押在你身上?”
朵颜喃喃自语,眼中满是迷惘与荒唐。
“没错。”
陆羽站起身,重新恢复了那种俯瞰众生的姿态,“我要你,回到草原去。
不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,而是以一个征服者的姿态。
我要你,让你那位雄鹰般的父汗,心甘情愿地向我,向大唐,低下他高傲的头颅。”
这番话,如同一道惊雷,在朵颜的脑海中轰然炸响!
她瞪大了眼睛,难以置信地看着陆羽。
疯了!
这个男人一定是疯了!
让父汗低头?心甘情愿?这比让他去死还要难!
然而,看着陆羽那双自信到近乎神只的眼睛,朵颜的心中,却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股荒谬的、战栗的……希望。
是啊,她已经一无所有了。
烂命一条,还有什么不敢赌的?
这个男人,虽然冷酷,虽然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,但他也是唯一一个,在她沦为弃子之后,还跟她谈“价值”
和“未来”
的人。
他是毒药,也可能是唯一的解药。
信任崩塌,家国破碎,信仰毁灭……在这一片废墟之上,一种全新的、更为炽热的情感,如同草原上的野火,轰然燎原!
那是绝望中的人,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那是卑微的信徒,对唯一真神的狂热崇拜。
“噗通!”
朵颜从石阶上滑落,重重地跪在了陆羽的面前,冰冷的地面硌得她膝盖生疼,她却浑然不觉。
她伸出颤抖的双手,抓住了陆羽的袍角,就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。
“我明白了……我全明白了……”
两行清泪,从她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滚落,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从今以后,阿史那·朵颜,不是突厥的公主,不是父汗的女儿……我是你的!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