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尔坦的声音,像两块冰冷的石头在死寂的夜里摩擦,每一个字都带着能刮伤人骨头的寒气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
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,连灯芯上跳跃的火苗都仿佛静止了。
门口的“壁虎”
一颗心已经冲到了喉咙口,双手死死攥住恭桶的扁担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白。
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。
完了。
这个念头在他脑中炸开。
被当场抓获,对方还是突厥使团的副使,在这戒备森严的东院,他们插翅难飞。
然而,蹲在地上的“狸猫”
,身体却纹丝不动。
他没有惊慌地跳起,也没有回头,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,缓缓地抬起头,用袖子在鼻子前用力扇了扇,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谄媚与为难的表情。
“回贵人的话,”
他的声音沙哑而粗鄙,完全是一个底层苦力的腔调,“小的……小的在闻味儿。”
“闻味儿?”
阿尔坦的眉头皱得更深,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与不解。
“是啊贵人!”
“狸猫”
的演技在这一刻挥到了极致,他指了指自己刚刚敲过的那块地砖,一脸的苦大仇深,“这屋里别处都还好,就这块砖,不知怎么的,老往上返一股骚臭味,比小的桶里那玩意儿还冲!
小的寻思着,是不是这砖底下松了,渗了什么脏东西进去,怕污了贵人的地界,正想看看要不要给您报上去,找人来修修。”
这个理由,荒诞,粗俗,却又无比贴合一个“夜香郎”
的身份。
他们的工作就是跟全天下最污秽的东西打交道,他们对臭味的敏感和在意,是刻在骨子里的职业本能。
阿尔坦盯着“狸猫”
那张朴实又带着几分愚钝的脸,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足足十息。
那目光如刀,仿佛要将“狸猫”
从里到外剖开来看。
“狸猫”
的心跳也在加,但他知道,越是这种时候,越不能露出破绽。
他只是保持着那副憨厚又带点畏缩的神情,任由对方打量。
最终,阿尔tan眼中的杀意缓缓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不耐烦和厌恶。
他大概觉得,跟这么一个满身臭气的下等人多说一句话,都是对自己的侮辱。
“滚出去。”
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。
“欸!
好嘞!”
“狸猫”
如蒙大赦,手脚麻利地站起身,对“壁虎”
使了个眼色。
两人不敢有丝毫耽搁,挑起工具,几乎是小跑着退出了房间。
在与阿尔坦擦身而过时,“狸猫”
的眼角余光能感觉到,那道冰冷的视线,像毒蛇的信子,一直黏在他的后背上,直到他们走出院门,才彻底消失。
两人挑着空桶,快步走出驿馆后门,汇入无边的夜色。
他们没有立刻交谈,而是按照预定的路线,在七拐八绕的巷子里穿行。
一炷香后,确认身后没有任何尾巴,两人才钻进一个废弃的陶窑。
“壁虎”
一屁股坐在地上,大口喘着粗气,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透。
“吓死我了……我以为今晚要交代在那儿了。”
“狸猫”
的脸色却依旧凝重,他低声道:“我们暴露了。”
“暴露了?他不是信了吗?”
“壁-虎”
不解。
“他没信。”
“狸猫”
摇了摇头,眼中闪过一丝后怕,“我那个理由,能骗过驿馆的管事,但骗不过他。
他之所以放我们走,只有两个可能。
一,他不想在驿馆里杀人,引起大唐官府的注意。
二,他想放长线,看看我们到底是谁的人。”
“那……”
“他选了第一种,因为他等不及了。”
“狸猫”
的语气无比肯定,“他看我的眼神,不是在看一个可疑的人,而是在看一个死人。
他放我们走,只是不想脏了他的地盘。
我敢肯定,就在我们离开后不久,他就会派人出来,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