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宴散去,上阳宫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,只留下冰冷的月光,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脂粉与酒气。
陆羽走出观风殿,晚风一吹,才觉后背已是一片冰凉。
武则天那最后一道旨意,轻飘飘的一句话,却比千钧巨石还要沉重,精准地砸在了他、太平、还有朵颜三人的关系之上。
这是一道阳谋。
一道将他推到风口浪尖,却又让他无法拒绝的阳谋。
他成了“陪使”
,一个听起来风光无限,实则被架在火上炙烤的职位。
他将时刻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下,尤其是太平公主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里。
他回头望了一眼,太平公主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宫道的尽头,连一个背影都未曾留给他。
他能想象得到,此刻的太平公主府,该是何等的电闪雷鸣。
而另一边,阿史那·朵颜在离去时,回眸给了他一个灿烂的、带着无尽胜利意味的眼神。
那眼神仿佛在说:看,你终究是我的。
这头天真又狡黠的小母狼,恐怕还以为这是天后对他们“情投意合”
的恩准,却不知这恩准背后,藏着多少机锋与试探。
陆羽揉了揉眉心,只觉得头痛欲裂。
武则天这一手,一石三鸟。
其一,是试探他的忠心与能力。
将这颗草原明珠交到他手上,看他如何周旋,如何平衡,又是否会沉溺于温柔乡,忘了谁才是他真正的主人。
其二,是敲打太平公主。
提醒她,他陆羽,先是天后的臣子,是帝国的刀,而不是她太平的私有物。
其三,便是用他这块最香甜的诱饵,去钓朵颜公主,乃至她身后整个突厥王庭的真实意图。
自己,俨然成了这盘棋局上,最关键、也最危险的一颗棋子。
“陆侍郎,请留步。”
一个阴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是武则天身边的一名内侍。
“天后有旨,请突厥朵颜公主,前往甘露殿叙话。”
陆羽心中一动,戏肉来了。
他微微颔,表示知晓,目送那内侍匆匆离去。
他知道,今夜,对朵颜来说,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。
而对弈的另一方,是这个帝国最顶尖的棋手。
……
甘露殿。
这里不比观风殿的华丽喧闹,殿内只燃着几盏静谧的宫灯,光线幽暗,将梁柱的影子拉得又长又诡异,像潜伏的巨兽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龙涎香,混杂着书卷的墨香,闻之令人心神一凛。
武则天换下了一身盛装,只着一袭玄色常服,正临窗而坐,手中拿着一卷书,似乎看得入神。
阿史那·朵颜走进殿内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。
没有高高在上的威压,没有仪仗环绕的森严,只有一个仿佛寻常贵妇般的女人,在灯下夜读。
可朵颜却感到一股比在朝堂之上更甚的压力。
那是一种将无边权势内敛于无形的、更加恐怖的气场。
“朵颜,见过天后。”
她收敛起所有的外放情绪,恭敬行礼。
武则天缓缓放下书卷,抬起眼。
她的目光平静如水,却仿佛能穿透人心。
“坐吧。”
她指了指对面的一个锦墩,“不必拘礼。
今夜的宴席,可还习惯?”
“多谢天后款待,大唐的歌舞与佳肴,让朵颜大开眼界。”
“哦?”
武则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“朕看,让公主大开眼界的,怕不止是歌舞佳肴吧?”
朵颜心中一跳,知道正题来了。
她没有回避,反而迎着武则天的目光,坦然一笑,那笑容带着草原阳光般的明媚:“天后慧眼如炬。
大唐不仅有最好的歌舞,更有最出色的男人。”
这般直白,倒让武则天有些意外。
“你是说陆羽?”
“是。”
朵颜毫不犹豫地点头,“我们草原儿女,崇拜强者。
陆侍郎在沙场上,是让我们突厥勇士都敬畏的对手;在这宫殿里,又能以琴声安抚我思乡的灵魂。
这样的男人,坦荡磊落,文武双全,我喜欢他,并不奇怪。”
她将自己的“喜欢”
,定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