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袖善舞。
然而,在这靡靡之音的背后,一墙之隔的书房内,气氛却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。
司空、同平章事裴炎,正襟危坐于主位。
他年过六旬,须已有些花白,但一双眼睛依旧精光四射,此刻却紧紧皱着眉头,手中捻动的佛珠,也比往日快了几分。
他的下,坐着中书侍郎刘祎之、御史大夫魏玄同等几位旧党的核心人物。
这些人,无一不是朝堂上跺跺脚便能让一方震动的大佬,此刻却个个面色阴沉,一言不。
良久,性子最急的刘祎之终于忍不住,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:“那陆羽小儿,真回来了!
而且……而且还被天后召入了甘露殿!”
他口中的“陆羽小儿”
,此刻已是兵部侍郎,参知政事,官阶与他相差无几,甚至因军功在身,圣眷更隆。
“何止是入了甘露殿。”
另一位官员,刑部尚书张楚金阴恻恻地补充道,“我的人来报,他从甘露殿出来后,连家都没回,便被东宫的内侍监亲自接走了!
亥时入宫,子时才出,这般恩宠,简直闻所未闻!”
“哼,恩宠?”
裴炎冷哼一声,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而低沉,“那不是恩宠,那是天后磨快了刀,准备要大开杀戒了!”
此言一出,书房内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。
在座的都是人精,谁不明白这个道理?
陆羽离京之时,不过是个崭露头角的后起之秀。
他们虽然忌惮,却也并未将其视作心腹大患。
可如今,这位“后起之秀”
带着平定突厥的不世之功,挟大胜之威归来,身份已然不同。
他不再是需要依附于天后才能生存的谋士,他自己,就已经成了一方不可忽视的势力。
他是天后手中最锋利、最听话,也是最致命的一把刀。
“裴公,我们那道奏疏……”
魏玄同忧心忡忡地问道,“天后已经压了三日,如今陆羽回来,怕是……怕是会有变数啊。”
那道奏请为太子择妃、册立皇太孙的奏疏,本是他们精心设计的一步妙棋。
进,可以此为契机,安插自己人入主东宫,从长远控制皇嗣。
退,可以此试探天后的底线,并向天下人彰显他们心系李唐、稳固国本的忠臣之心。
可这步棋,有一个最大的前提——陆羽不在长安。
没有了陆羽这个最大的变数,他们可以从容地与天后周旋、博弈。
但现在,这头饿狼回来了。
一想到陆羽那神鬼莫测的手段,在座的众人便觉得一阵心悸。
当初的科举舞弊案,他悄无声息地引爆,让他们折损了好几员大将,至今想来都后背凉。
“变数?”
裴炎的脸上,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,“玄同,你太小看他了。
他不是变数,他是来掀桌子的。
我们还在想着如何出牌,他想的,却是如何把我们这些打牌的人,连同桌子一起劈了!”
这个比喻,让所有人心中一寒。
刘祎之不服气地说道:“裴公,您也太高看他了!
他不过一幸进小人,仗着几分小聪明和天后的宠信罢了。
如今他大权在握,正是得意忘形之时,我们只需抓住他的错处,以言官弹劾,未必不能……”
“错处?”
裴炎打断了他,眼神如鹰隼般锐利,“你告诉我,他有什么错处?领兵出征,他大获全胜,这是天大的功劳;朝堂议事,他言辞凿凿,无懈可击;就连私德,此人除了与太平公主走得近些,几乎没有任何把柄!
他就像一条藏在暗影里的毒蛇,你看不到他,可他随时能给你致命一击!”
裴炎越说,心中的恐惧便越盛。
与武后斗,他还有迹可循。
因为武后是帝王,帝王有帝王的规则和逻辑。
可与陆羽斗,他完全摸不着头脑。
这个人,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,他的所思所想,他的行事风格,完全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。
这是一种面对未知时,最深沉的恐惧。
书房内,再次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。
前厅的丝竹之声,此刻听来,竟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不能再等了。”
裴炎猛地站起身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