舍人,您来得正好。
这位陆侍御史,非要查三个月前的旧案卷宗。
您是宫里的老人了,家学渊源,应该最是明白,这宫里的规矩,比天还大。
有些东西,不是谁想查就能查的,尤其是那些沾了血的旧账,翻出来,晦气!”
话音一落,空气瞬间凝固。
陆羽清楚地看到,上官婉儿的身体,在那一瞬间绷紧了。
她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,变得更加苍白。
“沾了血的旧账”
。
这六个字,像六把淬了毒的刀,狠狠地扎进了上官婉儿的心窝。
这是在揭她的伤疤,是在提醒她,她上官一家是如何家破人亡,她是如何以罪臣之女的身份,在这深宫里苟延残喘。
这是最恶毒的羞辱。
上官婉儿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,握在袖中的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她可以呵斥,可以降罪,但那样一来,反而坐实了自己被这句话刺痛,显得外强中干。
陆羽上前一步,挡在了上官婉儿和黄公公之间。
他没有看那脸色白的黄公公,而是对着上官婉儿,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。
“内舍人,下官刚才还在想,这宫里什么最大。
现在听黄公公一说,倒是明白了。”
上官婉儿抬起眼,眸中带着一丝不解。
只听陆羽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屋子。
“黄公公说,宫里的规矩最大。
可下官愚钝,下官一直以为,这宫里,是天后最大。”
黄公公的脸色,由白转青。
“上官内舍人出身如何,天下人皆知,天后亦知。”
陆羽的目光终于转向黄公公,那目光,温和不再,只剩下冰雪般的寒冷,“天后不以出身论高低,破格提拔,委以重任,看中的是上官内舍人的惊世之才,与对陛下的一片忠心。
怎么到了黄公公这里,反倒成了翻不得的‘旧账’了?”
他向前逼近一步,气势陡然凌厉。
“公公今日之言,是在质疑天后的眼光吗?还是说,公公觉得,这宫里的规矩,竟然比天后的意志还大?”
一连两个问题,如同两记重锤,狠狠砸在黄公公的心上。
他吓得腿一软,差点跪倒在地,嘴唇哆嗦着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陆羽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。
“我御史台,风闻奏事,监察百官,上至宰相,下至走卒,但凡言行有亏,皆可弹劾。
公公刚才这番话,若是原封不动地传到天后耳中,不知天后会作何感想?”
陆羽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,他压低了声音,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说:
“天后是会觉得,公公您忠于规矩呢?还是会觉得,您在借规矩之名,泄自己对圣上用人决策的不满,顺便,再影射一下圣上识人不明呢?”
“没……没有!
咱家没有!”
黄公公“噗通”
一声,真的跪下了。
他浑身抖得像筛糠,汗水浸湿了后背。
他哪里想得到,自己一句习惯性的刻薄话,竟被这个年轻人上纲上线到“质疑天后”
、“影射圣上”
这等谋逆大罪的高度!
他现在才明白,眼前这个看似温和的年轻人,比御史台那些只会吹胡子瞪眼的老顽固,要可怕一百倍!
“陆大人饶命!
上官内舍人饶命!
是咱家嘴贱!
是咱家该死!
咱家掌嘴!”
他说着,竟真的抬起手,“啪啪”
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。
上官婉儿怔怔地看着这一幕,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背影。
这些年,她听过太多类似的闲言碎语,或明或暗,每一次,她都像一只刺猬,用冰冷的言辞和漠然的态度将自己包裹起来,独自舔舐伤口。
从未有一个人,像陆羽这样,在她受到屈辱的瞬间,毫不犹豫地站出来。
他没有说一句同情或安慰的话,因为他知道,对她这样的人来说,同情本身就是一种更大的羞辱。
他只是用最锋利的语言,最决绝的姿态,将对方的恶意,连本带利地打了回去。
他维护的,不是一个可怜的罪臣之女,而是“天
